南夏皇钦点,烨王出师北伐,承载着南夏国子民的希望。
走的那天,飘了京城第一场雪。祁烨倒还记得去年初雪时和崔眠一起在雪间玩闹的情景,他一身红衣在雪中奔跑飘摇,好是耀眼,崔眠自以为扔的准,总能扔到他,其实都是他让的。有的时候崔眠还会恶作剧地把冰手伸进他后背,冻得他直哆嗦,说来,也只有崔眠一个敢对烨王这样做。
只是,那都过去了。崔眠死了,祁烨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
同一天,文君几人的计划落空。
三更时分,佑王府灯火通明,文君一伙人被当贼拿下。
佑王看着这几人,只觉得好笑,一阵爽朗的笑声后,便是轻咳。
“佑王保重身体。”文昊提醒了句。
“啊,这是我们大名鼎鼎的浪神医,怎么,被捆了?我本来以为你是烨王的人”,从给崔眠新加的那条被子开始,一切全暴露了。祁佑便派人调查文昊,“没想到,只是他的哥哥。”
于是,佑王又看向文君:“可笑,放了那贱娼一次,你就真把自己当棵Cao了,敢来我佑王府偷人,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呢?不想活的蝼蚁,那本王就赐你们一死。”
桃满:“佑王手下留情!我不想死啊!”心底暗骂萧炎,出了鬼主意,到关键时候就跑的无影无踪,萧炎,死王八!
“不想死,可以,说下我留下你们的理由。”一群敢来惹他的蝼蚁,至少是一群有胆识的蝼蚁,可留一线生机。
听到佑王话里尚有商量余地,桃满喜极而泣,“我我我,我桃满力气大,能吃苦,又烧的一手好菜,可给佑王当牛做马;文昊医术高明,能够为您治疾;文君,文君饱读诗书,能够给您出谋划策。”言毕,桃满已经冷汗涔涔,就好像所有人的命运都悬在了他这几句话里。
“嗯?理由我不满意,杀了吧。”
“佑王且慢,文君还欠你一个情。”
祁佑回想,是有这回事,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当朝状元,结果打了水漂。
“是啊,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你还欠我一笔债。”
“鲤鱼尚且跃龙门,他日蝼蚁一朝登天成为人上人,何尝不可?请佑王给文君时间,文君必助佑王扶摇直上云巅,笑看江山万里。”
文君这番语出惊人,当堂的人,包括在场侍卫不由觉得脖子上一凉。桃满再没文化也明白此言之大逆不道,这下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这些话,倒是成功引起了祁佑的注意,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还是跪着,怎么就和那日有了些不同,这个蝼蚁让他觉得有趣。
佑王放过桃满文昊,屏退众人,独留文君谈话,
“说说,你能怎么助我?”
“明年的春考,状元文君必定拿下。”
“然后呢?”
“朝廷之事任凭佑王差遣。”
“好。”
“文君还有一事相求。”
祁佑的脸沉了下来,放他一命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敢提要求,
“我,佑王,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文君不敢,我等Cao芥定然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只求佑王能让崔眠换个地方活着。”
这个书生并没有想象中文弱…祁佑想了想,今天这一出,人肯定是藏不住了,不如让他们先带走,想来他们也怕祁烨知道那贱娼还活着,定会去寻个深山僻野处。
“好,人你们可以带走。但是,倘若你不能成功助我,那我便要让那个小官替我献祭铺路了。”
文君走出佑王府,和桃满文昊汇合。
他虚浮着脚步,后背冷汗涔涔,看到文昊出来了,二人终于放心,可是看到文君发白的唇色,
文昊:“文君,你怎么样?”
“我无妨,”文君深深呼吸了几口,“你快带我们去找崔眠。”
刚才一折腾,三更已过,五更天了,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文君一是担心佑王反悔,二是担暴露了崔眠,被烨王的眼线发现。
城西,文君的家宅大门紧闭,门口挂的丧幡还在飘扬。崔眠已经“死”了,于文君桃满而言,崔眠是死而复生。
崔眠端坐在床沿,大家都静默着,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看的到他,而他看不到他们。
一夜后,城西也渐渐苏醒,有开门声,扫地声,婴儿的啼哭声……
“桃满?”
“诶!”
“为什么佑王府不点灯呢?怎么那么黑啊?”
“当然是我们机智,把灯都灭了,才能救你出来啊。”桃满苦笑。
“不对,你们方才把我带出来的时候不说是三更天了吗?怎么到了现在天还没亮?我都听到j-i鸣了。”
“唉,穷人家的j-i叫的早,它乱叫。”
崔眠沉默了下,又说:“我累了,我睡会儿,天还没亮,你们也去睡吧。”
“啊?哦哦,好。”
许是在佑王府被囚禁久了,崔眠倒是能睡着,文君和衣陪他躺下,文君本想和崔眠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开口。
桃满送走了文昊,文昊依旧是要回佑王府为佑王治头疾的。
忙了一夜,又惊又怕,桃满也确实累了,也回自己屋里睡着了。
夜袭佑王府的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
阳光普照大地,几缕透过窗台,照进屋内,光线下是飞舞的尘埃,屋内一片亮堂。
看到平静木然的崔眠,桃满和文君甚是担忧。
“桃满!”
“在,我在呢!”
“怎么天还没亮呢?”
“天……”桃满为难极了,“崔眠,天……”
“小眠,天已经亮了。”是文君先开的口。
“哈哈哈哈,你瞎说,小君君,你一定是在骗我!天亮了,我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到!”崔眠笑着说,两只眼睛“注视”前方,空洞茫然。
“小眠,我没有骗你。”
“所以呢,我瞎了,对吧?”
“小眠”,文君说着,想过去抱抱崔眠,却被崔眠一把推开,
“瞎了,瞎子,瞎了……”崔眠自己絮絮叨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崔眠这幅又疯又魔的样子,文君的心怵怵发疼。
“小眠,会好起来的。”
“是啊,是啊,何况我们还有一位神医在,你的眼睛会好起来的。”
……
崔眠听不下他们的话,把他们赶了出去,把自己锁在屋内。忽略掉拍门声,他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把眼皮撑到最大,这样的尝试他在佑王府的地牢里已经做了很多次,可是,没有用,看不到一丝光。
果然,如他所料,可总还残存着希望。所以他不愿承认,所以他要让别人替他承认,他崔眠瞎了。
“瞎过呗~”没想到当日怀若谷的一句无心之语,一语成谶。
捡回一条命,却是瞎了眼睛……还不如被烧死算了……崔眠想着,倚在门边滑落下来,坐在地上,用双臂环住自己的两膝,
佛说“此世间,众生皆苦”,可有的时候,崔眠觉得上天分配给他的苦也太多了吧,怎么幸福就没分他一杯羹?
从记事起,崔眠只记得自己和父亲相依为命,那个喜欢酗酒赌钱,脸上有条刀疤,粗鲁蛮横的男人。
男人并不怎么待见他,总骂他打他,说他是个专门来拖累他的白眼狼。五岁的崔眠不懂什么是白眼狼,但总知道是不好的词。崔眠问过一次娘的下落,但是男人的眼里却透出要吃人狠光,又把崔眠揍了一顿,后来崔眠便再也没问过,也学会了怎么哭而不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