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下不去了。”
“师尊。”
“咦,我的乖徒儿啥时回来的?”
“桃满,你怎么在这?”
一番解释后,文昊明白了,就是师尊收了一个不情不愿,非要传武功给人家的倒贴的故事。
文昊说明自己的来意,“师尊,我想治好崔公子的眼睛。”
空也道长摸着自己那把花白的胡须,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这眼睛每个人生来只有一副,若是瞎了也是天意如此。”
“若弟子非救他不可呢?”
看到自己的徒弟执着如此,空也道长若有所思,“你可知有一种传说中的治眼疾的神Cao。”
“复明Cao。”
“对,我记得那三秀山的紫云观还有一棵,但是……”但是当时正年少,风流倜傥,春心萌动的空也道长处处留情,最后与那紫云观的妙雅师太不欢而散,从此浮云观和紫云观势不两立。
“弟子想去试一试。”
这一去指不定被怎么刁难,大打出手也是可能的,文昊虽然会点武功,但只是皮毛,空也不放心文昊独去,
“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那师尊看谁和我同去合适?”
“我看这个小家伙不错,”空也看着桃满,“而且在我的指点下有很大长进,他陪你去我放心。”
“好。”
桃满翻了个大白眼:谁是小家伙!
不日,二人同崔眠告辞,踏上了寻复明Cao之路。
桃满前脚刚走,萧炎后脚就来了。
提了堆不知哪个金主赏赐的千年人参和各种补品,萧炎看到崔眠的样子,从前折扇轻摇的风流佳人,如今只能竹棍盲敲,心底只叹天妒红颜。
对于萧炎的到来,崔眠表面上嫌弃,心中其实欢喜,好歹是个京城故人。
“我眼睛不便,萧美人茶水自便。”
萧炎也不客气,自己煮茶倒水,先是说了自己如何一路颠簸到平阳城,又如何没了半条命才爬上玉灵山等云云,而后便扯到京城时事。
“你现在是待在道观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京城那里可大变喽!”
“怎么个大变?”
“新科状元,几个月内连生三级,成为京城新贵,大家闺秀的梦中第一如意郎君!非他不嫁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这里。”
“你猜猜这人是谁?”
“谁?”
“文君啊!不过你说这人飞黄腾达后是不是都会变啊?我几次在京城遇见他,同他打招呼,他都视若无睹。不过想来苟富贵,勿相忘,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呢。也罢,谁叫我们是这种人。”
“我们是什么人?萧美人若是来我这里自贱的话,那就请回吧。”
“别别别,我说错了。”萧炎难得认错,又说:“想来我可能是比较不招人喜欢些,我想倘若是你,他可能会有所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我是被赶出来的。”
“啊?”
明明这浮云观是文昊的地盘,文昊又是文君的哥哥,那崔眠待在这里……罢了,这两个人他是糊涂了,便不再和崔眠说文君的事。
萧炎说的没错,文君让他滚,文君说他要名节,文君说要素不相识……
他真的变了吗?
萧炎走了以后,这偌大的浮云观再无可说话的人。崔眠并不觉得寂寞,只是他好像病了,总是不自觉想到城西的日子,想念他的Cao鱼汤,他脸红的样子,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结巴的样子……
相思病,脑中想到这三个字,崔眠只觉得好笑。
八月份,浮云观的夜来花香却越发浓烈。崔眠一整日在浮云观游走,寻找花香来源,最后敲着竹竿迈入了一个比他住处更偏的院子,
“有人吗?”
“崔公子。”是浮云观的弟子。
“敢问小兄弟,这里是否有盆夜来香?”
经崔眠这一提醒,弟子才发现院内是有一盆夜来香,
“有的,怕是此前住在这里的先生留下的。”
先生,崔眠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叫何名?什么时候走的?”
“名字不知,好像是三月份的时候走的。”
夜里闻着飘来的花香,崔眠越发睡不着,他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要求证,又有好多话想对文君说……
思念的滋味,从前在绝色府等烨王的时候,崔眠单以为那些等待就是思念;然而如今才明白,思念到了极致,是迫切地想用自己的双脚走到那个人面前。
南方旱灾起,往常朝廷都会提供赈灾粮食,然而今年的抚恤却迟迟没有下来,引发了几场小规模的暴动。
这主张扣粮,在背后c.ao纵之人,就是祁佑,
暂押粮食的官员心有不忍:“佑王,挨饿的都是南方百姓,且扣下粮食已经引发了几场暴动,有大乱之兆。”
祁佑:“当乱则乱。”
前线传来战报,战况扭转,烨王九死一生,一举攻下云疆三座城池;一年苦战,云疆兵粮不济,主动投降求和,还特地送来了云疆唯一的太子作为人质,以示诚意。烨王守住了南夏边境的太平,班师回朝!
此消息传来京城,人心振奋。再也没有什么比打了胜仗,捍卫国家疆土更鼓舞人心的事情了,烨王成为了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大学士的马车在夜间流动,文君悄无声息地造访了朝中四品以上官员。
这夜来到了元侍郎的家中。
“学士大人请坐,”
元侍郎已年逾半百,打量这个眼前不过弱冠之年却位高他三品的大学士,清风俊朗,温润如玉,正是翩翩少年郎。
两人先是谈了番朝政,又畅谈古今,大学士之才学着实让元侍郎佩服,但终归不明白文君今天来访有何意图。
临走之前,文君给他讲了个故事,
惹得元侍郎一个晚上不得入眠,惶惶不安,回想起原话来:
“元侍郎,文君近日好看古籍趣谈,其中一个故事非常有意思,可以一闻。话说从前有个地方,人们信奉他们的太阳。可是时间久了,人们发现那太阳并不发光,才恍然大悟,那不是太阳,是块圆饼罢。后来,那圆饼还会发霉掉下虫来,让大地遭殃,百姓受难。元侍郎,你说说看,这时的人们该当如何?”
此时元侍郎还是很认真沉浸于故事中,“侍郎不知,还请大学士解答。”
“哈哈哈,这有何难,换一个太阳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果然看见元侍郎的额头冒出了细汗,
文君又缓缓道:“现在有两个太阳,您觉得哪个合适呢?”
元侍郎很快想到烨王和佑王,汗滴到了地上,
“臣惶恐。”
“我也惶恐。只是我想了想有火则祸,有人则仁,大人,你想想。”
文君所言不虚,初时说这样的话,他也惶恐,只是说着说着也就顺溜了。身在官场,位高权重,不知不觉间恩威并施,刚柔并济都成了拿捏人心的技巧。既然答应了辅佐佑王,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
元侍郎一晚无眠,烨王回朝,只恐这月内,朝中必有大变。其实他也想过有朝一日江山易主,二王相争,他支持谁?其实心中本是有意于烨王的,可如今大学士这一访,显然是佑王派。连当红大学士都是佑王的人,恐怕整个朝堂多半都是佑王党了。
住在隔壁的暗影不知何时撤走了,总之崔眠独自一人回到了京城。
他一人,一根竿,一盏灯。
竿,是玉灵山带来的竹竿,上头被他摩擦地光滑,尾端已经炸裂成丝。灯,是去年中秋时文君猜对了那道灯谜,得来的八角琉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