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仰仗杨将军的。”我笑眯眯地道。
我心想,如今我在朝中无依无靠,他好歹是个将军,说不定回冀州的事到时候也得拜托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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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医姗姗来迟。
一个白胡子老人家眯着眼为苏玲珑和阿真先后把了半天的脉,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在打瞌睡。
“章太医,怎么样啊?”我忍不住问道。
“蛮好蛮好。”章太医收回手,问道,“是太后让老夫来的,说是有哪位娘娘和公子患病来着?”
“就是您刚才把脉的那两位啊。。”我觉得这章太医要不就在存心耍我,要不就是老眼昏花的病入膏肓了。
“啊?”章太医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喃喃自语道,“这两位?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我指着病榻上的苏玲珑和身旁呆呆蹲着的阿真,“我娘昏迷五年不醒,我弟弟一直这副痴样,您老看该怎么治?”
“这。。这不应该啊。。不应该啊。。”章太医就一直口中喃喃念着这话。
我听得厌烦,只好叫洛梅将他打发走。
哼,宫中的御医未免也太无能了。
洛梅回来后,我自行写了平日里给苏玲珑配的药方,递给她,让她帮我抓来。
“殿下,您还懂医术啊?”洛梅拿着药方,诧异又崇拜地望着我。
我有些小得意,伸手点了下她俏俏的鼻尖,自夸道,“我懂得可不止这些。”
毕竟像我这样从小四海漂泊的行医之人,三教九流都得接触。
见的人多了,懂得自然也不少。
洛梅脸一红,羞怯地望了我一眼,忙攥着药方跑开了。
跑到殿门口,她又脚步一顿,朝我说道,“殿下,杨将军在庭院里等你,身上还背了好多包裹。”
“知道了。”我朝她扬眉笑笑。
她的脸更红了,再不敢看我。
我快步走到庭院,看到了不负所望的杨忠。
“殿下,你要这么多竹木厚布麻绳做甚么?”杨忠卸下身上背着的东西,好奇地问我,“还要花炮作何?”
“等做好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懒得解释太多,用力举起一根木竹,指挥着他,“先来搭把手,从这里锯开。”
足足做了三个时辰,一只鸢形状的木制骨架被我们搭了起来。
我的手都被竹刺扎破好多次。
我又让洛梅多叫点人根据我的要求,连夜赶缝厚布。
我一边自己包扎着手指,一边对杨忠说,“如果能成功,你一定能够赢得美人芳心。”
“那如果失败了呢?”
我对着他静静地吐出六个字,“不成功,便成仁。”
这是我两年前为一对漂泊到冀州的胡人夫妻治病时,他们作为诊金交换的制作机关鸢的法子。
那是一对很有意思的夫妻。
印象中,丈夫穿着一身黑色带兜帽的大氅,还像个羞涩的大姑娘一样蒙着面,话很少,对妻子百依百顺的。我只记得那人有一双极罕见的琥珀浅眸,时而沉静如潭,时而凛冽如霜,令人不敢多瞧。听说只有楼兰那里的人才有这种瞳色的眼睛,而他带来看病的妻子长得则是全然不同于中原女子的明媚大方,似大Cao原上开得最烈艳的一朵花。这个条件也是她提出来的,说是除了钱,可以满足我任意一个心愿,甚至帮我报仇杀人也可以哦。
其实我当时的内心真的是很无奈,没钱就没钱嘛,还非要搞得那么玄乎,我这人素来怕惹麻烦,又怎么可能跟旁人结下什么仇怨呢。况且只是看个风寒症罢了,真不给钱就当我做善事了。于是我就随手指了下天空说那我要飞,那两人沉默地对望了一眼,果然意料之中地垂头离开了,连声谢谢都没跟我说。哎,其实我也真的无所谓,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那名明艳的女子竟穿着一副奇巧的机关鸢从空中出现在我面前,像个美丽的精灵。
我当时很震惊,非常不解能做出这种高明机巧的奇人,怎么会偶染个小小风寒还要特地跑到冀州来寻我诊治。
哎,像这么匪夷所思的人物,仅在我的生命中昙花一现,留下迷一般的身影,怕是以后也再难遇见了罢。
此时,我只希望这种新奇玩意,能够帮助我大燕最苦情的杨忠将军抱得美人归。
我对着明月,真挚地为他祈祷。
主要是祈祷他能活着抱得美人归。
朱雀门的左右两侧有两栋阙楼,相距百丈。
我跟杨忠说,明日我去找慕容盈,约她前往她最爱的朱雀门,登高望远眺星星。
然后你就穿上这机关鸢,当着她的面,从阙楼的这边飞到那边,大显身手一番。
他打断道,“等等,我穿这机关鸢,那你在哪?”
“我和她在朱雀门楼之上看着你飞啊。”我理所当然地道。
“殿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杨忠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敢情是我一个人在空中,您和公主在那登高望远眺星星看我飞?况且,我是第一次接触这玩意,怕是会搞砸。”
我一想也对,如果是杨忠飞的话,他连公主的手都摸不到,我站在慕容盈边上又算什么呢。确实怪怪的。
“行行行,别婆婆妈妈的了。”
于是我手一挥,颇有豪气地道,“那就是我约了慕容盈去朱雀门,你在上面等着她,然后我穿着机关鸢飞出来,为你们造势!”
这时洛梅刚好抱着花炮路过。
我向她招手,让她过来一下。
我对着杨忠说道,“看好了,现在我就是你,洛梅就是长乐公主。”
“啊?奴婢万万不敢当!”洛梅吓得连连摇头。
“这又没外人,假装一下啊。”我板了板脸,对她道,“这是命令。”
她只好站着不动。
“到时候你可要机灵点,说话顺溜些。看到公主上来,你要抓紧走到她身旁。”我快步走到洛梅身旁,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对杨忠演示,“她呀,肯定又穿的很少,你要像我这样,体贴懂吗?其实女孩子要的本就不是什么甜言蜜语,有时候一件衣裳的温暖,一点确信的依靠,足矣。”
洛梅呆呆望着我,脸色如染上红云。
但我没注意。
我继续望着杨忠道,“但是以长乐公主的脾气,即使当时心有所感,肯定表面还是对你无动于衷的。这时候你也别泄气,我们要继续追击。”我从洛梅手中拿过竹筒花炮,做了一个悄悄点燃发s_h_è 的姿势,“要记住,烟花绚烂之时,就是自由飞翔之刻。”
我挥舞着双手,学做鸟儿扑翅的动作,孩子气地跑过杨忠和洛梅面前。
“我看到你这烟花信号,便会穿着这机关鸢一飞冲天!”我大步跳到庭院内的一块秃石上,一甩衣袖,“到时候再在空中给你们撒点花瓣,繁花乱舞,那叫一个诗情画意!在这样一个绝无仅有情意缠绵的时刻,你知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