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好恐怖。”我吐了吐舌头,全然没意识到王爷这样做也是很失态的,“悦姐姐可是我的恩人,她是不会害我的。”
她轻笑了一下,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把手从我掌心挣脱了出来。
我竟微微有些莫名的怅然。
半晌,她突然道,“说起来,你好像一直没叫过我姐姐?”
我一愣,随后道,“你哪里有一点姐姐的样子?”
“我可比你大三岁。”她盯着我。
我却忽然无法对着她的眼。
我别过脸,半咬着牙,不满地嘟囔道,“三岁而已,又没大很多,何必总在我面前摆甚么持重老成的架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肯对她叫出那两个字。
连假装一下都不行。
此时此刻,我不愿承认自己是慕容当归。
见我这般执拗模样,她轻轻摇了摇头,便也没再纠结我就是不肯叫她姐姐这件事,随口问了其他,“你方才说,只要放在暖和的地方,三天就能孵出?”
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把它们拿走罢。”她指了指那鸟窝,隐隐带着几分送客的意味,“你那边应该比我这暖多了,三天后再来罢。”
我只好又点了点头。当日我拜托她去朱雀门,这本就是交换的条件。
虽然她可能也没当真。
我将那鸟巢小心地抱在怀里,用衣袖遮在上面,冒着风雪跑回长阳殿。
回到内殿的时候,我冻得瑟瑟发抖,还不忘先把这两只蛋先塞进我的被褥里。
“殿下,您这是。。?”洛梅帮我掸着雪,不解我这奇怪的举动。
“我要做三天母j-i。”我搓着双手回道。
“什么?”洛梅没懂。
我解释道,“我答应了长乐公主,三天之内要帮她把这两只蛋孵出来。”
“这。。这是不是不妥?”洛梅不自觉地皱起眉,“殿下毕竟是我大燕亲王。。长乐公主怎会对殿下提出这种欠周全的。。”
“我是大燕亲王,才更要言而有信啊。”我打断道,“无论如何,我既已经答允了,又怎能食言?”
说完,我就脱下外袍和靴子就滚进被褥里,将那两枚蛋揽到胸前,贴着心脏。
我明白我这个样子岂止是不妥,简直是异常。
但我顾不了旁人的眼光了。
这是我答允她的,只因这是我答允她的。
20.胡不归
北风呼啸,雪花飞扬,贴进脖颈,冻得人直哆嗦。
京畿城郊,摆着茶肆的刘老汉见天已向晚,便开始往驴车上收拾物具。
年关将近,这几日路上行人见稀,他的生意也勉强只够糊口。
他叹息着,刚装载好驴车,便闻身后传来一声,“劳驾,店家可还有热茶吗?”
他一回头,只见一名带着兜帽的瘦高黑衣人背着另一名披着红色带兜帽大氅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女子的头脸埋在那人的颈窝处,似乎睡着了。
两人皆看不清面目,身上像笼着一层淡金色的夕阳。
刘老汉一见之下面露异色,不知为何,竟不敢直视,一时忘了言语。
“店家?”黑衣人的声音很温润,但偏偏令人感到几分莫名的压迫。
“有的。。有的。。”刘老汉忙不迭地端碗接茶,递给黑衣人。
黑衣人从容地单手接过碗,然后偏头问背后的女子,“还要继续装睡吗?下来喝点茶水罢。”虽是一句小埋怨,但语气中分明尽是宠溺。
女子懒洋洋地低哼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从黑衣人背上下来,“讨厌,才刚刚睡着。”
刘老汉看见黑衣人露出的嘴角微微上扬,先呡了一小口,然后将碗递给女子,“先趁热喝吧。”
女子也不接过,握住黑衣人的手,便就着喝了几口。
刘老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恩爱情深的伉俪,竟看得呆了。
“店家可是要回京师?”黑衣人转头问。
刘老汉点了点头。
“今日利市如何?”黑衣人又问。
“哪来什么利市,堪堪只够温饱而已。”刘老汉叹息道。除夕将至,家家户户皆在筹备过年,若不是今年生意实在不好,他也不必这个时间还在冷风中摆市。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深色的钱袋,上前塞于刘老汉手中,“我娘子身子不适,有劳店家载我二人前往京师。”
虽然是一句请求之言,可刘老汉却觉得自己像听了一道命令般,再加上手上的沉甸之感,让他根本无法开口拒绝。
“请二位客官上车吧。”他弯腰请道。
这两人上车后,一直很沉默。
刘老汉一边驱赶驴车,一边偷偷朝后看。
只见红衣女子已脱下兜帽,闭目轻靠在黑衣人肩上,露出的一张容颜简直惊为天人,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瑰丽明艳。
也不知这女子的丈夫又该是何等风姿俊朗才能配得上她呢?
“听客官口音,就是京师人吧?”刘老汉对两人十分好奇。
黑衣人不予置否,那女子抬头瞪了他一眼,“我不是。”
刘老汉忙扭转过头,也不知方才所问哪里得罪了她,不敢再多言语。
“你呀,再睡会罢。”黑衣人低低地道,“等到地方了,我叫你。”
“睡不着了,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那女子看年龄应有三十上下,但说起话来还是一派率真。
“那你要我怎么办才好?”黑衣人苦笑,“那孩子们又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许久,才听女子道,“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好。。自然是最后一次。”
黑衣人微乎其微地叹息,忽大声咳嗽起来。
“停下!快停下!”女子大叫。
刘老汉忙勒停了下来,转眸只见黑衣人用衣袖捂着唇,正痛苦地咳嗽着。
兜帽被震得脱落,刘老汉一愣。
黑衣人露出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嫣红,就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折磨着她的肉体和灵魂。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脸颊上有一道长疤,生生破坏了这张清俊的脸庞,更多了几分难言的沧桑和潦落。剧烈咳嗽的时候,就像一条扭曲的蛇在啃噬着她的脸。
女子手忙脚乱地接茶喂黑衣人服下,颤抖地拍着她的脊背。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安静了下来,抬手握住了女子还在颤抖的手,先朝一旁傻愣站着的刘老汉笑道,“竟不小心被风呛到了,真是教店家见笑了。”随后又伸指点了点女子光洁的额头,“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