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执明从未被慕容黎还过嘴,一时间被堵的有些缓不过来。
“我是不知道你与这慕容国主的往事,”阿黎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犹豫着要不要泼他脸上,“若我真是那慕容国主,你亲近之人若因我而亡,想也是救不得了,因此你就要怪到我的头上?”
“慕容国主真是巧辩,太傅之死是本王无能,子煜是为了助你,你却放任他遭遇埋伏,还在之后派使臣刺杀于朕,你又做何解释?”执明是真生气了,眼前之人忘了前尘便可毫无愧疚之情么?
阿黎嘴角抽了抽,还是将茶碗放下了,摔人脸上伤了就不好了。这人是真傻吧?
“我若不救,定是有我的理由。我虽不知当时情况如何,也知兵不厌诈,许是我俩同遭了埋伏呢?若死的是我,你也要怨他不来相救么?”
执明动作一滞,阿黎摇了摇头,满脑子的这人没救了。“再者说你说我派使臣刺杀你,中垣共主,你会让你派的使臣堂而皇之地刺杀别国国主么?”
“朕当然不…………”执明一下没了声,诧异的看着他。阿黎一脸无奈,“连你这脑子都干不出来,你觉得我会做么?”
“我若真想要人死,”阿黎瞬间变了神色,目露凶光,“我保证他死无葬身之地也不知是我做的。”
执明被这太多的消息惊得有些晕眩,迷茫中只看见那红衣的身影渐行渐远,他还未伸手,就已然走远了。
☆、第 4 章
若说有什么让花神大人也无可奈何的,应该就是他手臂上那道伤了。
他神识初醒时中了埋伏,他用这手臂替尚未恢复的阿旭挡了一剑,至今未好。医仙前辈方法都用尽了,这伤也没有好转,好在止痛的灵药并不缺,平时不碰它倒也无甚大碍。
哪知进了这中垣王宫以后,这伤竟是日益有好转的趋势,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把那共主一顿数落后阿黎心满意足地走回向旭台,一路上天高云淡心情甚好,带动着万物也欣欣向荣。他刚踏入高台,便有云雀为他衔来了颗浆果,鸟腿上还绑着字条。
莫急,莫归。
是师尊的字。阿黎叹口气,自己这不孝徒又让师尊担心了。这浆果是神界特有的,他平素最爱吃了,可现在他吃不下了。
谢谢你啦小乖乖。阿黎抚了抚云雀的头,云雀亲昵地啄了下他的手指,飞走了。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执明在第十几次批奏折写错了字后,终于承认了自己心不在焉。
“传骆珉。”
骆珉奉旨觐见,执明递了一纸文书给他,“朕怀疑昔日子煜之死与瑶光使臣刺杀一事另有蹊跷,你去重新查探,再来回报。”
“是!”骆珉掩下眼中幽光,躬身退了出去。回至府上召来亲信,写了张字条让他与恩师送去。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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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今日心情不错,又无事可做,向旭台不远就是司音坊,他干脆地翻墙偷溜出去,把一众宫人看傻了眼。
花神大人,注意形象!芍药拿花叶挡了脸,不忍直视。
呦,你管起我来了?弹了下它的叶子,看芍药花叶抖了抖,又把脸露出来了。
偷笑了一下,阿黎闪身进了司音坊,伶人们都在旁处演练,此时摆放乐器的屋子空荡荡的。
自中垣统一,诸臣归王,诸侯按例进贡,奇珍异宝什么都有,这里存放的礼乐也不同于凡间,皆是无与伦比的精致。不过阿黎好东西见多了,并未多稀罕。
神族之人崇尚音律,多数神衹能歌善舞。阿黎环顾了一圈,抱了把放于厅中央的古琴,拨了拨弦。此琴有些年月了,音色还丝毫不差,被养护的很好。
也就这个能看上眼,阿黎咂咂嘴,他的琴尚在神界,这个凑合凑合的也聊胜于无。
不过…………这琴有主么?用神识探了探,上面已许久未有人息了。此时身边也没人可问,算了,大不了回头把它送回来。
此刻要是有人在估计要吓哭的。这把琴是昔年中垣琴圣亲手做的最后一把琴,琴圣终其一生琴不离手,如痴如狂,他死后此琴才被人贡入王宫,再无人能弹奏出那般绝响,此琴就被空供奉了数年。
向旭台可不是弹琴的好地方。抱着琴去了御花园,寻了张树下桌放下,又同终于跟上他的宫人讨了香炉,点了支香。
他跪坐于琴前,凝神屏息,扬手一抬,起音。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
有宫人来报,那位主抱了司音坊那口孤琴出了去,执明“嗯?”了声,随着宫人引路,也去了御花园。
他走到御花园中,正对上阿黎琴音走到高潮,满树桃花柳絮随风而起,在他身边一一飘落。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琴声悠悠,诗声不绝,红衣之人翩坐花舞间,良辰美景,莫过如是。
所有人都看痴了,小宫人们捂紧了嘴,生怕打搅这天籁之音。
执明听着这琴声诗声,不由自主酸了眼,这诗中太多无奈,与他二人纠葛的命运何其相似。他从不知慕容黎还会弹琴。
直至琴音终了收势,众人才回了神。阿黎并未动作,而是拧紧了眉心盯着香炉,香尽而琴音差了一拍,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是他生疏了么?
“慕容国主好琴技!”阿黎听着这声音抬了头,执明帝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前,面色似笑非笑,“朕竟不知你还精于此道。”
听听,这y-in阳怪气的搁应谁呢。昨天还没被怼够?阿黎抱琴起身刚想再回他两句,却发现他身上环绕着一股黑气。
嗯?阿黎眯起眼睛,帝王身上有黑气,多半是有权臣妖佞祸国了。
“你为何这般看朕?”
被阿黎带着怜悯的眼光□□裸地盯着,执明感觉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阿黎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劝共主多留意下身边的臣子吧,别哪日起了祸事还不自知。”
“呵,”执明冷笑一声,“朕的江山,还不劳慕容国主费心。”他真是天真,怎么会相信这人当真一无所求,到底是来挑拨的吧。
“随你。”佞臣昏君,阿黎心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司命使说这人是真龙天子,注定是一代明君,开辟人间盛世,就这德行?
“慕容国主不想再说什么?”见他要走执明拦在他身前,他打定主意不再信他半句话,可又不想每次都弄的不欢而散。
潜意识里,还是舍不得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共主不愿听我还嫌累的慌,”掐死他自己还得等几十年他重新转世为人,忍住!阿黎磨了磨牙,实在是不想看他,“横竖我来此是为乐师,多余的不必说太多。”
了断尘缘的方法有很多,阿黎本想助执明肃清江山,静平盛世,奈何这人不信他,他也无法。
真是冤孽。阿黎转身重又坐下,换了首杀伐之曲,再不理会他。
执明静默了半响也坐下身,闭起眼听他弹琴。
记得小萍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第 5 章
次日骆珉上殿,将探查结果告知执明。
“陛下,微臣所查结果与昔日并无二致,人证物证具全,不知陛下…………”
“哼!”执明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的话。
那慕容黎巧舌如簧又不是一两天了,是自己犯傻,居然还会为他猜疑骆珉。
被困于此还在挑拨是非,此人真是无药可救!
一夜难诉尽几番浓情,晓风未起看云卷君向何息。
是夜,执明设宴于楼台中,邀阿黎小酌。
阿黎一身白衣抱琴而来,倒让执明看迷了眼。这人素来一身红衣艳压群芳,不曾想换了白衣后更多了份遗世独立之感。
“慕容国主今日为何换了衣衫?”阿黎落座,执明拄头看他,阿黎权当看不到。
“今日是吾友生祭,合该为他穿一日素衣。”阿黎放好了琴,试了试音色,“共主要现在听我抚琴么?”
“不急,”执明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今时今日此景,慕容国主不觉得熟悉么?”
熟悉?阿黎思量了一下,确有熟悉之感。想来他们曾经也在此处夜酌不归吧。
“共主可是有话想说?”端起另一杯酒抿了一口,阿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
执明自嘲的笑了,“有时候朕真羡慕你,忘了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又一杯酒下肚,酒热身却热不了心。
“朕曾在此问过你,若朕不曾遇见你,朕会不会还是那个混吃等死的天权王,你没有回答,朕如今称孤道寡,你却安然自在,老天真是不公啊。”
阿黎放下酒杯,凑身上前对上执明,眼中忽闪着精光。
“天地自有法度,从来都是公平的。”执明为阿黎不经意散发的气场一震,那双眼里此刻无喜无悲,仿佛蕴含着亘古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