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开春儿还两三个月呢,周瑞肯定是赶不上了。一想到这儿,王夫人又是一阵烦闷,顺手就将炕桌上的摆设一股脑儿扫了下去。
外间只听里面“噼里啪啦”地响,丫鬟们却不敢进去,尽皆沉声屏气的。直到听见王夫人在里面叫人,金钏儿个彩云才提着小心地进去收拾。心里却都抱怨周瑞家的,也不知她说了什么,惹了太太这样发火,她倒是躲开了,却让她们这些躲不开的受罪。
人到用时方恨少啊!王夫人再没这么恨过手头人手不够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贾琏去送林黛玉,把林家便宜了大房不成?!
哦,提起这贾琏,又是一桩让王夫人烦闷的。大房的嫡长子啊,好容易让她培养成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外管家,怎么就又被扳回来了呢!
想那贾琏自幼丧母,说是养在老太太身边,其实是她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的。并且,教给他做人处事的道理,还信任地让他帮着管事。他那个老纨绔的爹哪里管过他?
可这个白眼狼呢?!他那个爹不过是稍给他些好脸色,便把她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都忘了。不但不跟她亲近,竟然还谋起差事来了。真是,也不想想他是那块材料么?!
烦!想到这笔亏本买卖,王夫人就心塞得厉害。
左思右想,王夫人也没能找出个能用的人来,不由得有些泄气。再等等,再等等吧,贾政就要回来,元春也该有册封了。到时,她膝下就有了一位娘娘,宝玉就有了个做娘娘的胞姊,日后总会荣耀起来的,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而此时贾琮的小院子里,赦大老爷一头雾水地听刘妈妈说,外甥女要见他。贾赦迷茫地眨眨眼,“妹夫病重啊?可说了是什么病?还有外甥女也是,想见就来呗,我是她舅舅,也用不着避讳什么。”干嘛还弄得神神秘秘的?
提起林黛玉这个外甥女,赦大老爷是真不熟。这孩子来荣国府四五年了,他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当然,这也不是人家孩子的错,是他有点不着调,还有点不着家的缘故。
不过,这孩子确实也不怎么跟他亲,这点随她妈。她妈当年跟他这个哥哥也不太亲近,兄妹间不过是面子情。当然,这也不能怪她妈,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太过没出息,让她丢脸了。
对于外甥女急着要见自己,赦大老爷也挺好奇的。没办法,家里的孩子都太过独立(?),让他这当爹的很没有成就感。如今外甥女家里出了事,第一个想到找的就是他,让大老爷有了一种身为长辈被孩子依靠的自豪感。
贾琮在一旁听着,倒是想起一桩小事来,问道:“刘妈妈,你说的那位二姑娘,可是身边有个咋咋呼呼胖丫鬟的?”当年,有个胖丫头在院子外面给他塞过点心的,说的就是二姑娘让送的。
刘妈妈癔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家哥儿说的是哪个,捂着嘴轻拍了他一下,嗔道:“哥儿说的是司棋吧?什么胖丫鬟,人家那是匀称圆润。非得瘦得纸片子似的,才叫好看呐?”
“……都不好看。”贾琮摇头,他管她们好不好看,不过是确定个身份罢了。
院子外面的背风处,林黛玉同贾迎春拉住手,不停地向里面张望。一见刘妈妈出来,还向着她们笑着点头,两个小姑娘不由都笑起来。
终于能进去了,林黛玉想的是父亲的病有希望了;而迎春则早对这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的院子好奇得很,想着可算能进去见识见识了?
第50章:眼泪
说起来,贾家的几个小姊妹对贾琮的这座小院子都是充满好奇的。不过,这院子和院子主人的传说太过凶悍,让她们并不敢登门罢了。
如今能踏足这在深冬时节仍旧瓜果满树、鲜花满园的院子,便是林黛玉满怀心事,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心怀,就更别说心无挂碍的贾迎春了。
“刘妈妈,琮儿的院子真好看,你们是怎么打理的啊?”迎春小心地摸摸一朵迎春花,似乎在确定真假一样。其实,她早就想这样试一试了,没想到今日能得偿所愿。
“这哪是我们打理的,都是我家哥儿鼓捣出来的。我们哥儿啊,那才是真的不凡呢!”每提起贾琮,刘妈妈总是这样自豪,那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就别提了。
她对二姑娘十分有好感,说起话来便没什么忌讳。当初,二姑娘与她家哥儿可谓是同病相怜,都是娘死爹不问的庶出。只因她养在老太太那里,处境稍好一些罢了。那样小的孩子,能知道尽力关照弟弟,虽然能力实在有限得紧,可刘妈妈记她这份心意。
迎春惊叹一声,道:“真的啊?琮儿可真厉害!”她并没有太多疑问,只是颇为羡慕,也有些同人不同命的感慨罢了。不过些许感慨也被她转瞬便抛开,只剩下替弟弟高兴了。
“是啊,哥儿的本事大着呢。他常跟我说,这些都是小道,不算什么的。”刘妈妈最爱听人夸她家哥儿,不由就有些忘形,拍着巴掌又同迎春说了许多。
初到不熟悉的地方,黛玉只略略打量了两眼,便不再东张西望,只默默地跟在迎春身边,听她跟刘妈妈说话。听着听着,倒也听出些意思来。
父亲信中说,大舅舅许是有救命的办法。可她如今听来,这救命的事怕是要落到这位琮表弟身上。若是大舅舅,她还能用外甥女的身份求一求,可若是对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小表弟,林黛玉便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本就不是人情练达之人,又有些清高自许,在求人实在是不太拿手。
这院子并不大,说着三个人便进了正房。赦大老爷端坐在正中一把圈椅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老儿子被宇文家的小崽子叼走了,俩人不知道躲到房里干什么去了。当老子的好担心,怎么办?!
“你父亲的事,我已知道了。外甥女也不要太过担心,妹夫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一看见你,便什么病都好了。明日我会求见太上皇,看可否为你父亲求两位太医南下。总之,你父亲如今身子不好,你就要先保重自己,不然你也垮了,他又如何能指望你呢?”该说不愧是父女,赦大老爷同他闺女安慰人的话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