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碧金髓,是谢言送给自己的碧金髓,是谢言最视若珍宝的东西。
他不能没有碧金髓。
慕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推开所有侍卫,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突然又冲进了那已经烧地旺盛的火海之中!
达尔惊叫了一声,刚刚赶到的乌洛兰也大惊失色道:“慕苏大人!”达尔连忙拉住乌洛兰:“快去救救大人,乌洛兰大人!”
乌洛兰神色非常难看,他怒道:“你们快去救人!去啊!一群废物!”他低头看着达尔身边的不住哭泣的女孩和刚才慕苏救出的男孩,惊讶道:“这是耶律广汗的儿女?!糊涂啊!糊涂!莫不是还有个孩子没有出来?!”达尔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殿,哭得不能自已。
火势太大了,浓烟基本封住了整个入口,没有人愿意进去找慕苏,也没有人知道慕苏为什么会突然不顾一切地冲进本来已经逃出来的火海。乌洛兰无力地跌坐在地,听着远处的金戈j_iao错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全都完了……”
远处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在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中显得格外清晰。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乌洛兰转头看去,只见一匹高大的漆黑的骏马嘶鸣着在自己的面前扬起四蹄,发出嘹亮的嘶鸣,马上的人身材高大挺拔,面目在漆黑的夜色中看不分明,但眸子中映出的火光却格外清晰。与此同时,不远处有士兵的大喊,如同闪电一般劈开了夜空。
“陛下到——!!”
在场的人全都一片寂静,在片刻之后全都反应过来齐齐单膝跪地,声音整齐而雄厚:“吾王!”
贺楼乘夜骑在马上,注视着火海,声音冷漠而清晰:“还有人在里面?”
乌洛兰头也不敢抬,冷汗瞬间从背上全都出来了,声音颤抖道:“吾王!慕苏大人……还在里面!”
黑夜中贺楼乘夜的面色看不清,他翻身下马,理了理衣摆道:“等事情结束之后孤希望能听见你的解释,乌洛兰。”
乌洛兰的头埋得更低,汗水已经打s-hi了后背:“乌洛兰明白!”
“不过现在……”贺楼乘夜迈步走向熊熊燃烧着的房屋道:“慕苏大人最好不要死。”
“你们赶紧去找沙土来救火。”贺楼乘夜转头看向身后跪了一地的人,目光从哭泣的达尔和她身边的两个孩子身上划过,蓦地脚尖点地居然就钻入了火焰中。
“吾王!”
身后的一干人看见这个场面震惊至极,方才还没有反应的那些此时纷纷想要冲进火海里去,乌洛兰大声呵斥道:“没有听到王的命令吗!快去找些沙土救火!”
身边有士兵看了看远处的宫殿问道:“大人,耶观郡王反了,我们不管吗?”
乌洛兰擦了擦额角的汗,转头看着他道:“陛下为什么出现在城里?耶律广汗还能反,现在陛下会来这里看看吗?”
“我本以为这是耶律广汗的一局棋,没想到到了最后,耶律广汗也是陛下的棋子。”
慕苏冲进火海的一瞬间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冲着自己的房间跑去,在房间门口被没有烧净的木头狠狠地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在地板上,瞬间就被火焰的温度烧伤,手上也被划出了血口。他没有丝毫犹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进了屋子里。
房间已经完全看不出形貌了,火舌升腾者,仿佛是人间炼狱。慕苏按回忆摸索到了床边,伏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搜索着,用身上撕下来的衣袍扑打着火焰,生怕那个锦囊已经被烧毁了。他到处摸索着,手在火中已经快要重度烧伤,眼睛不住的流泪,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相当困难,他觉得身体逐渐开始麻木,几乎是在地板上匍匐。
他现在双眼已经完全睁不开,只能凭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手向着四周胡乱摸寻着,终于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了一个丝绸的触感,他非常熟悉那个触感,直接将其握在了手里。他眼前恍恍惚惚似乎看见了谢言伸出的手,他如同繁星一般的眸子弯弯地好像在笑一样。慕苏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但好远好远,触碰不及……
蓦地有力从腰间传来,慕苏整个人宛如天翻地覆,影影绰绰间有黑影在面前,烟尘和火焰间仿佛降世的仙神。他努力想要睁大眼睛,却还是看不分明,只有死死握住手中的锦囊,喃喃地喊了一声:“谢言……”便一头昏了过去。
混沌的黑暗中有人的声音宛如夜间芦笙,氤氲了月色再倾泻入玉杯,一醉方休。
第12章
“颜鸾,我不想作这大夏的国君了,你可愿与我离开这里,我们一起走。”
还是记忆里谢言的脸,还是记忆里谢言的眉眼,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但却让慕苏无比惶恐。
“谢……陛下,颜鸾不敢!颜鸾不能!”慕苏跪伏在地,痛苦道。
“为什么……颜鸾?”谢言的表情充斥着失望与悲伤,双眸黯淡地看着慕苏:“你心中可曾有我?你为何不愿与我离开?”
“我……我不能,我不能……”慕苏看着他的神情,觉得心口一阵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理由来。
谢言倒退了两步,喃喃道:“是因为他们吗?”慕苏抬头望去,眸子蓦地一缩。在谢言的脚边跪着的,正是自己的亲人。慕荣、慕蘩,父亲母亲、爷爷、慕英……他们跪在地上,双目含泪的望着自己。慕荣的唇角咧开一丝痛苦而绝望的微笑,看着慕苏颤声道:“二哥,你要我们死?你要我们死!”
“慕荣!我没有!”慕苏想要挣扎着跑过去,但是他丝毫也动弹不得。谢言在远远的地方站着,看着他,眼中写满了黯淡与疯狂:“颜鸾,因为他们,你方才不愿与我走,是因为他们……”他蓦地抽出剑来,狠狠地刺入了慕荣的喉咙。猩红的血液像是洪流一般溅s_h_è 而出,淋得慕苏满头都是。慕苏整个人无力地坐在那里,看着慕荣捂着自己的喉咙,张着嘴,而发不出任何声音,血沫和血液从嘴角和脖子中流淌下来,慕荣的眼神充满了怨毒,缓缓倒了下去。
“慕荣!!!!!!慕荣!!!!!!不!不要!”慕苏想向前去,但是他往前跑多少步,谢言和亲人们就倒退多少步,他摔在地上的瞬间,谢言的剑已经砍掉了慕蘩的头颅。头颅滚到自己面前,睁着眼,一辈子也闭不上。杀戮还在继续,慕英的尖叫和缓缓流淌到膝前的血液让慕苏无助地抱紧了头,痛苦地在地上哭嚎着。
谢言站起了身,走到了他面前,狠狠踢开了身前慕蘩的头。他的剑尖就在慕苏面前,还在淌着血,他的身上已不是明黄色的龙袍,而是浸染着血液,变成了铁锈一般的深红色,散发着令人痛苦的腥臭。
“颜鸾……现如今你可随我走了……你可以随我……”
话音未落,又是利器穿透血r_ou_的声音,慕苏的手一瞬间停止了颤抖,不敢置信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睁大着双眼的谢言。他深红的胸口赫然c-h-ā着一柄剑,剑上淌着深红的血,把剑都染成了深红色。
谢言的眸子彻底失去了光芒,面色变得一片苍白,随着那柄剑的抽回,胸口居然没有再流出多余的血液。仿佛这满地不是慕家人的血,是他的血液一般。谢言的身躯像是山岳一样倒下,露出身后那仿佛从黑夜中走出男人。
像是黑虎一般。
“贺楼乘夜!”
慕苏蓦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浑身s-hi透。他满眼都是血液的深红和腥臭,慕荣和谢言死去的面容依旧在心中萦绕不散。他翻身坐起来,捂住还在不断疼痛的头,感觉一阵反胃,许久方才平静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C_ào席与石板地,他微微一愣,抬眼看去更是一怔,四周都是石壁,高出透了一个小窗,一道石门将他与世界隔绝,唯有小窗外的蓝天让他知道自己还在世上存活。慕苏反应过来,这是牢房,他入狱了。
火焰、孩子、碧金髓、黑影,所有的记忆汹涌而来却无法让他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低头查看自己,发现自己已经换上干净朴素的布衣,身上诸多烧伤都被绷带细细地缠了起来,疼痛中有C_ào药的冰凉感。
他迅速稳定了情绪,仔细分析当下的局势。昨r.ì隐约听见来报,耶律广汗反了,自己是被当刀使。如果耶律广汗成功了,他定然不会允许自己活着;既然自己现在还活着,便表明耶律广汗没有赢。
耶律广汗没有赢,便是贺楼乘夜赢了。
贺楼乘夜不可能在千里之外赢过耶律广汗,所以贺楼乘夜回来了。
医治自己的是贺楼乘夜,将自己下狱的亦是贺楼乘夜。
那夜在火中出现的身影,又是不是贺楼乘夜呢?
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去摸自己的衣服,却没有摸到那个锦囊,不由得心下一紧。他定然是抓住了那锦囊的,除非一切都是一场梦。
谢言黯淡的双眼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猛地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思考方才的梦境究竟是为何。他知道自己还不会死,也不会一直在这个地方呆着。贺楼乘夜让自己活着必有所图,既有所图,他就不可能在这冰冷的牢笼里呆一辈子。
背后的石门突然传来咔哒咔哒的开锁声,慕苏一惊,转头看去,石门吱呀吱呀打开,露出的是乌洛兰的面容。
乌洛兰看见慕苏醒了,也是大惊,连忙向慕苏行礼道:“慕苏大人!感激月神庇佑!”
慕苏连忙扶住乌洛兰道:“乌洛兰大人不必如此!只是慕苏现在着实不太明白情形,还请大人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