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苏笑道:“去过,不过只是为了办事,没停留许多时r.ì。枫城近年来也越来越繁华,人口逐渐增多起来。”枫城位于大夏北边,与阆玥的边境只有一山之隔,但因为地势优势,并不需要重兵把守。
老妇人叹了口气,抬起眼,似乎陷入了回忆道:“枫城,是个好地方,好地方啊。暗潮汹涌的好地方啊……”
慕苏没听明白,只能笑了笑,低头喝了口汤,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
他和老妇人以及小男孩儿聊了起来,没等他喝完兔r_ou_汤孩子就要凑过来让他教自己学夏语,他一时无奈地笑了起来,随即反应过来这似乎是自己来到阆玥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开心地笑。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贺楼乘夜,却发现身边早已空空如也。
慕苏一愣,转头询问老妇人,老妇人浑浊的眼恍惚了一下,然后垂下满是褶皱的眼皮,淡淡道:“少爷去看望小姐了。”
慕苏沉默了许久,起身将碗全部收起来,用老人的淘米水将碗洗净,然后擦了擦手,问道:“老人家,能告诉我先王妃葬在何处吗?”
老人看向窗外,道:“就在东边,在树林和湖的边上,这样她就能看见她想看见的东西了。”
慕苏后半句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拱手谢过,披上斗篷,撩帘出门。
顺着老妇人指的方向,慕苏没走多久就已经看见了贺楼乘夜漆黑的斗篷。那深邃的一点在纯白的湖面冰雪和斑驳的C_ào木中,就像是作画时触动了什么,手一颤落下的一点墨。
贺楼乘夜就站在这冰雪间,站在斑驳的灌木和一白无垠的冰雪之间,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风吹起了他的袍子和鬓发,他的眉目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身形却越发高大。
慕苏突然不敢向前走了。他就站在不远的湖畔望着贺楼乘夜。
在他面前有一座小小的坟堆,上面竖着一块石碑,坟堆上什么也没有,干净地仿佛这里不曾埋葬过一位王妃。
这巨大的湖泊白如好纸,两个黑点在白中静立着,一个在斑驳与白的j_iao界处徘徊,一个在纯白的中心眺望。
第19章 .
慕苏在湖边站了快半个时辰,直到感觉身体都冻僵了,才被那男孩儿拉着回了房间。他喝了碗热汤就因为太过疲惫和困倦而睡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贺楼乘夜在雪中的身影还是因为老妇人的兔r_ou_汤过于鲜美,慕苏睡的很沉,一夜无梦。既没有梦到谢言的模样,亦没有听见慕荣的哭喊。
将他唤醒的是一阵略微冰冷的风。
慕苏睁开了眼睛,一个人逆光站在门口,寒冷的风从他站立的地方吹来,让慕苏瞬间清醒过来并看清来人的模样。
那是贺楼乘夜。
贺楼乘夜的面色很平静,身上的衣服都冻地僵硬,未落的积雪在衣角缓缓融化掉。
慕苏的瞳孔微微收缩,贺楼乘夜居然在那里站了一整夜吗?
他连忙起身披上外衣,站起身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贺楼乘夜的眼睛从他身上划过,冷淡地仿佛陌生人一般,然后他僵硬地脱掉大氅,走进屋子里道:“不妨事。”然后走到灶台边上,盛了两碗热汤,将其中之一递给慕苏。
慕苏道谢接过,坐在软塌上与贺楼乘夜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眉目在热气中缓缓地软和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的身体还禁不起在雪地里站那么久,昨r.ì你不应当站那么久的。”贺楼乘夜忽然道。
慕苏微微一惊,想着自己站得并不近,而且贺楼乘夜跟本没有回头居然知道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
他的指腹微微摩擦了一下碗边,然后轻声道:“我很尊敬先王妃。”
贺楼乘夜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道:“我的名字是母亲取得,我所有的知识和关于大夏的认识全是她教给我的。小时候他甚至独自带我偷偷跑出阆玥,去祥城玩。回到阆玥的时候我被父亲重罚禁闭三r.ì,我才知道她当时已经有了身孕,只是希望我知道她同样很爱我。”
慕苏看着贺楼乘夜越发柔和的眉眼和温柔的神情,不知为何竟然完全放松下来,听着他的讲述。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为何要嫁到阆玥做王妃,为何要嫁给我父亲,但我能理解我父亲为何非她不可,即使是成为阆玥历史上子嗣最少的王。”他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从小就跟母亲说,我能做的比以往的那些王的几十个子嗣加起来还要好。”
说完这里他看了慕苏一眼,两人同时笑起来,慕苏轻声道:“客观地说,确实如此。”
贺楼乘夜笑道:“惭愧。”
“月姨,啊就是这位老妇人,她也总给我讲母亲以前的故事。说母亲在遇到父亲之前多么自由,多么恣意而独立,我甚至都在想这样一个女人为何要嫁到这样的地方。她本应该在生活条件更适合她的大夏。”贺楼乘夜道:“这片湖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她在生前便告诉父亲,她若是死了,一定要葬在这里,葬在雪松下,葬在雪松因为这里的美丽而颤抖时抖落的雪落下的地方。因为这里能看到她想要守护的一切。”
慕苏有些疑惑,但出于礼貌并没有问。
贺楼乘夜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许多年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我想我若是没有这一半的阆玥血统,或许就能了解她了。”
“这孩子……”慕苏问道:“他知道这些事吗?”
贺楼乘夜点点头道:“知道。月姨常给他讲,他的父母都战死在阆玥和西方蛮族的战斗中,所以他与大夏并不结仇,反而因为听得多了,一直想要去大夏。”
“若是我能回去,我能带他走吗?”慕苏蓦地问道。
贺楼乘夜一愣,随即看向慕苏,看着对方漆黑透亮的眸子,没有任何尘埃,垂下眼睫道却并没有接话。
慕苏也没有再说话,但他并不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他并不是对自己的回归抱有希望,只是想给这个在雪国长大的孩子多一点希望。
贺楼乘夜蓦地道:“你还没给我讲讲你昨r.ì的那个噩梦。”
慕苏一愣,却看见贺楼乘夜看着他淡淡道:“与谁有关吗?”
慕苏的眼光暗了暗,他自然知道贺楼乘夜在影s_h_è 谁,他深吸了一口气,撇开目光道:“无关。”
“哦?”贺楼乘夜却是很诧异的样子。
“梦到了舍弟。还有家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也不应当说是……梦到。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在向我呼救一般。”
贺楼乘夜注视着慕苏的侧脸道:“你的胞弟,可是叫做慕荣。”
慕苏对于这个人的神通广大早已不想叹息,道:“是。”
“我也有一个胞弟,就是母亲当时怀孕后诞下的,叫做贺楼乘越。”他道:“不过这个越字不是母亲取得,母亲在生完他之后就过于疲惫卧床休息了许久,这是父亲取得,所以在至今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的名字。”
慕苏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道:“慕荣的名字是因为抓周的时候他只知道抓银票和银子,父亲一气之下说此子爱慕虚荣难成大器,就叫了慕荣。”
贺楼乘夜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他听起来很是聪明啊,倒是知道抓些有用的东西?”
慕苏的眼里尽是笑意道:“是啊。他从很小就很聪明,走路说话学字都很快,甚至我们还以为他就是天生神童。不过大了些之后贪玩去了,白白浪费了天赋。”
贺楼乘夜眼中光华流转笑道:“你们夏人总是要以科举诗书或是武艺战略评人,若是他本就不工于此,而是另有所长呢?我倒是很想见见他。”
慕苏又好气又好笑道:“倒叫你来替他说话?”
两人聊着笑着,天色已渐渐明亮起来,贺楼乘夜蓦地神色一肃,道:“有人来了。”
慕苏愣了愣仔细听,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马蹄声。
“是白茗他们?”慕苏问道。
贺楼乘夜站起身道:“不,只有一人。是封红。”慕苏知道封红,正是一直沉默着跟在队伍最后的那个女子。
“她一个人?白茗他们呢?”慕苏跟着贺楼乘夜站起来。
“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们来不了;第二,他们跑的不够快。”
两人撩帘出去,正是封红翻身下马。
准确的说那已经不是翻身下马了。她几乎是从马背上飞跃下来的,稳稳地落在了两人面前,慕苏的震惊展现在眼中,他见过比她轻功还好的人,可能只有叶文泽和贺楼乘夜了。
贺楼乘夜面色有些沉重,封红快步走到他面前,完全无视了慕苏,抱拳道:“少爷,八百里加急。”
贺楼乘夜从她手里接过一张纸条,慕苏顿时明白了什么,缓缓向旁边退了两步不去看两人。
贺楼乘夜展开纸张,迅速地阅读了上面的字,脸上划过了一丝僵硬。
封红对此感到非常震惊。
不论是何种消息,贺楼乘夜从来没有动容过,这是第一次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表情。
封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张纸上,心里暗自盘算。
“层云。”
贺楼乘夜突然喊了一声。
慕苏一愣,想着这层云又是何许人也?却突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男人,他出现地毫无预兆,宛如鬼魅一般,将慕苏吓的不轻,直接倒退了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