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苏从袖口拿出一个玉盒,道:“呼邪大人,你且看。”
呼邪古勒的面色似乎多了几分光泽,伸出右手取过玉盒,缓缓打开,一只深紫色的灵芝缓缓地浮现在两人面前,色泽明亮,明眼人就可以看出有五百年以上的年份。
一口浊气吐出,呼邪古勒的身子突然软到三分,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七百年的紫芝……好啊……好啊!哈哈哈哈!”
呼邪古勒大笑,伸手拍了拍慕苏的肩膀,道:“慕苏!我呼邪古勒不言谢!”
慕苏笑笑,道:“大人不必,大人与颜鸾是朋友,颜鸾只是举手之劳。大人快把它收着吧。今r.ì高太医不在,明r.ì我同高太医一同为大人诊治。”
呼邪古勒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感激,随后点了点头。
慕苏一直没有放松,知道亲眼看见呼邪古勒收起手中的剑,才放心得抿了一口茶。
呼邪古勒是六年前被俘的,正是大夏先皇驾崩那一年。阆玥使臣来,企图趁着新王不在的时候有所动作,然而没想到却在谢言的登基大典上被袭,左臂中毒箭,被俘后伤势持续恶化。慕苏与呼邪古勒j_iao好,一直想要为他治疗,然药材始终未能凑齐。如今最后一味药材也凑齐了,呼邪古勒自然是长松了一口气。
呼邪古勒看了看慕苏,叹息一口气,问道:“怎么,这一次又想得到什么消息?”
慕苏笑了笑,直说:“的确有一事相问。”
呼邪古勒大笑两声,道:“慕苏啊!我就是喜欢你的聪明 !知道我不喜欢迂回说话。”
“大人也是猜到了颜鸾的想法。”
“哈哈!我没有你们大夏人的脑子,猜不透你。”呼邪古勒道。“但是我在这里这么久,也是摸清了大夏皇帝的一些想法,他让你来干什么我还是清楚的。”
“大人明智。”慕苏道。
举起一壶酒,呼邪古勒咕嘟咕嘟地灌下几口,说:“你是想要问我们阆玥新王的事情对吗?”
慕苏也是举起一盏茶,抿了一口,道:“正是。”
呼邪古勒笑了笑,叹了一声,道:“我被留大夏三年,你与我关照最多,也是最为尊重我,之前你问过我很多问题,我似乎都没有告诉你什么。”
他蓦地沉默了一阵,似乎内心还有些纠结。
慕苏也是没有说话,他明白,这样问莫过于逼他叛国。
“王名贺楼乘夜。”呼邪古勒突然开口,慕苏也是略微有些惊讶,随后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他知道呼邪古勒完全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愿意开口。
“有一弟骨通王贺楼乘越,又有两个异母妹妹,一名贺楼月姬,一名贺楼辉姬。”呼邪古勒低沉的声音带着大漠的沧桑感,他缓慢地说,慕苏也缓慢地听。
“先王后早逝,如今剩下一个先王妃呼邪妃,是我的表姐,两位公主的生母。此外还有许多旁支别系,这些皆是阆玥内乱的内在因素。”
慕苏见呼邪古勒喝酒,趁机问道:“为何王室的名字都如此像夏人?”
呼邪古勒大笑,道:“因为先王后是夏人!似乎是先王少年游历时一见钟情,后追随先王回了阆玥。先王后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样样j.īng_通,几乎所有后辈的名字都是先王后所取。”
慕苏一惊,似乎没想到这一点,点了点头。
“王自小英勇善战,又受王后影响,颇有文韬,是我阆玥百年难遇的奇才。”呼邪古勒说到这里,面色略有激动,然而还是被掩盖下去,“然而因为血统原因,无论是先王后还是王都受到族中贵族的排挤,呼邪一族算是其中之一。”
“我离去时族内就很排斥王作为太子,如今闻得风声,怕是阆玥内部也不平静,王当务之急应该是镇压族中。”呼邪古勒最后说了一句,也是慕苏此次前来最想得知的消息——阆玥单于的想法和做法。
慕苏明白呼邪古勒已经帮了他太多了,也不再得寸进尺,举盏道:“谢呼邪大人如此信赖颜鸾!颜鸾以茶代酒敬您!”
呼邪古勒看着慕苏,叹了一口气,举起酒杯道:“慕苏啊。我知道你现如今因为我的原因在朝中受排挤,你这等忠心一片却不见那大夏皇帝的一点表意,他甚至连帮你正名都不曾做,你真的值得吗?”
慕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喝茶。
“若是你这等人才在阆玥,必定是荣华富贵,三生三世都享之不尽啊!”
“大人莫要再提,颜鸾是大夏的人。”慕苏放下茶盏,笑道。
呼邪古勒又是一声长叹,道:“但愿大夏皇帝能够明白你的一片苦心!”
慕苏低头一笑,道:“陛下以天下为主,臣等只尽微薄之力。”
呼邪古勒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慕苏,似乎在细细地数着他白色衣摆上的莲花,突然出声:“他究竟许了你什么?”
闻言,慕苏的眸子忽然晃了一晃,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面庞突然笼上一抹温和,整个清秀的脸变得温暖起来。一如桃花盛开,三秋不凋。
“他许了我一个承诺。”
第2章
慕苏从岳漠殿出来,心里百感j_iao集,既有激动也有感慨。他暂时放下这份心情,抬步向着养心殿走去,要把得到的消息告诉谢言。
告诉谢言……
一丝苦涩慢慢涌上心头,十九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慕苏白净的脸上也是变化了不同的色彩。
小太监通报了一声,慕苏抬步走进了养心殿大堂。
夏昭帝谢言正坐在案几后批阅奏折,见慕苏走进,他放下手中的笔,嘴角微微翘起,道:“慕苏。”
“参见陛下!”慕苏行礼。
谢言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
慕苏道了声谢,直起身子,直接道:“陛下,呼邪大人告诉了臣一些事情。”
谢言点点头,示意慕苏继续说下去。
“阆玥如今局势混乱,新王上任,诸多贵族不服,应当是以安内为先。所以分析看来全力攻击大夏的可能并不大,呼邪大人也是这样想的。”
一挑眉头,谢言喃喃道:“局势混乱吗……”
“臣的意见是,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修养兵力,安顿民心,以备后战。”
谢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想了想,然后将一张薄纸j_iao给慕苏道:
“朕前些天收到密函,阆玥新单于似乎有意j_iao好大夏。你怎么看?”
慕苏一怔,打开了密函,细细看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思考了片刻开口道:“臣以为再好不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既然双方都已经疲于应付,不如暂时和好,整顿再议。”
谢言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暗线传来消息,贺楼乘夜的确不愧是阆玥百年难遇的王者,手段了得,城府颇深,已经暗中处死了十余名叛贼。他表面看上去如同阆玥人一样豪放大气,然而这种豪放大气种却隐藏着细腻,难以捉摸,实在是一个劲敌。”
慕苏想了想,道:“臣听说贺楼乘夜的母亲是大夏人,也就是阆玥先单于的王后,因为血统原因在阆玥饱受争议,这也是从小历练起来的韧x_ing吧。”
谢言剑眉一挑,道:“哦?还有这等事情?”捻了捻手中的玉串,勾起一丝笑容道:“有意思,早听闻贺楼乘夜人如黑虎,看来有些背景。只是谁也没调查过阆玥的前王妃,她的身份应当不简单。”
“那么,陛下打算再次派出使者吗?”慕苏开口问道,心中自知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多说一句话,就感觉气氛更加奇怪。
谢言没有说话,一时间殿内的气氛有一些凝固。慕苏感觉自己背后的冷汗开始滑落,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觉。
“再看有没有更多的消息吧。”谢言蓦地开口,慕苏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耐心地等待了片刻,道:“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只是还想跟你说说话。”谢言提笔又开始批阅奏折,一边没有停下同慕苏的j_iao谈,“慕叔叔最近好吗?”
“多谢圣上挂记,家父身体无恙。”慕苏垂了垂眼睛,道。
“令兄令弟呢?”
“兄长昨r.ì从常州调回,任吏部侍郎,一切安好。小弟在刑部也备受照顾。”
谢言笔下一顿,复道:“那最好不过。”
慕苏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听见自己的胸膛里嘭嘭嘭地撞击着,与平时不一样的节奏。
然而谢言没有再说话,慕苏亦不敢说话,只是觉得手心的汗水越来越多。
气氛僵持了三秒钟,就在慕苏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谢言突然道:“你没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朕说吗?”
慕苏一愣,万没有想到谢言会这样说,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答话,立即答道:“臣不知陛下何意。”
“颜鸾,”谢言突然闷声道,“你恨我吗。”
不是朕,是我。
慕苏一愣,急忙道:“臣不敢!只是陛下国事繁忙,臣不愿打扰……”
“只身前往岳漠殿,为大夏获得更多的情报,以致谗言四起。”谢言低声道,语气里隐隐有些什么,但是却又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