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茗指着一边的马厩道:“先生,下一场就是小王爷和朱砂的比赛了!”
慕苏看着贺楼乘越骑在那匹深棕色,前额甚至还有一块如同宝石般的菱形白斑的骏马上,顿时少了些少年气,变得英姿勃发只是一双耳朵尖儿还有些发红,竟然丝毫也不敢去看朱砂的脸。
慕苏笑道:“我觉得朱砂要赢了。”
白茗一愣道:“这还没比呢,少爷你就这么看好朱砂那丫头?我听说小王爷骁勇善战,还未曾输过。”
慕苏笑道:“你信我便是。比赛不光看实力,还要看心态与气势。殿下这一开始,气势就输了一半了。”
白茗看着比赛即将开始,急道:“那我也要去压一注!压朱砂!”说着就向前挤去,凭着身子小一会儿就不见了人烟。
慕苏好笑地看着如同老鼠一般溜走的白茗,也将目光投在了朱砂身上。看着那女子干脆利落的装束,腰间的桃花娇艳欲滴,粉腮美目,煞是好看。若是慕英长大,定然也是这般好看的一个女孩子。
慕苏的目光有些黯淡。
慕家难得有个女孩儿,全家都是捧在手心里地宠。慕苏甚至想象过,未来英儿及笄了,该有多少少年踏破门槛来求她。她定能挑个称心的,就是父亲不管,慕荣也不会不管。他与大哥定要将这人从人品x_ing情到家世财产都摸个透,还得坑一大笔订亲礼才行。
自己便可以在英儿出嫁的那r.ì,在门口扶着她,抓紧她紧张地颤抖的小手,然后将她送上那珠翠罗绮的红轿。
只是一切便已湮灭在谢言的手下了。
慕苏觉得手指有些冰冷,甚至头晕目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将这些事情从脑海里驱逐出去,轻轻摸了摸自己发红的眼。
“怎么又哭了?这位小姐是被谁欺负了?”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慕苏一惊,转身去看,看见贺楼乘夜穿着一身朴素但材质极好的袍子,头上树金冠,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笑道:“你正事不去处理,也跑出来玩?”
贺楼乘夜呼出一口气道:“劳逸结合。不然会短寿的。而且这是万物节,我为何不能休息。”
慕苏看了他两眼,没有多问什么,转头去看马场上已经准备好的朱砂与贺楼乘越。
“阿卢状态不太对?”贺楼乘夜也看着二人,说道:“你带他吃了什么东西?”
慕苏无语,苦笑道:“这话什么意思?你还要怪我带他吃坏了肚子不成?我可没有。他是跟朱砂之间有些小恩怨。”
贺楼乘夜连忙摇头:“不行。朱砂不能给他,不然封红要与我闹了。而且我也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给你了。”
慕苏好笑,转头看他:“你怎么今天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贺楼乘夜挑眉道:“你自然看不懂,天生脑子里少根筋。”
慕苏微怒:“你今r.ì来就是拐着弯骂我不成?”
贺楼乘夜笑了起来,而马场上的朱砂与贺楼乘越已经跑了起来,二人几乎看不出胜负,眨眼间便已没了身影。
贺楼乘夜听着身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向着慕苏多走了半步,将人护在身前,声音也提高了许多道:“我还当你应当会去看看花灯。”
“我去了。”慕苏道,他顿了顿道:“你可认识那扎花灯的老妇人?”
贺楼乘夜笑道:“你是要我认识这阆玥的每一个人不成?”
慕苏沉默了片刻,侧头去看他道:“她是个好人。别太为难她。”
贺楼乘夜不答,片刻才道:“我以为你去看花灯,是想去重温一下祥城的灯谜。”
慕苏蓦地想起,面皮微红,薄怒道:“你当r.ì说的那些诛心的昏话,谁记那么清楚,横竖都是没有意义的。”
“都有意义。”贺楼乘夜淡淡道。慕苏没听清,啊?了一声。贺楼乘夜看着他大声道:“你自己去想吧。”
慕苏白了他一眼,嘟哝了一句毛病。
蓦地有人走到了慕苏与贺楼乘夜身边,一身黑色劲装,慕苏基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他低声在贺楼乘夜身边说了两句话,随即抱拳离开。
贺楼乘夜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得有些y-in沉。
他扯住慕苏的手腕,将人直接拉出人群。
“怎么了?”慕苏诧异,挣脱他的手问道。
贺楼乘夜没有转身,声音却从前方幽幽传来。
“跟我回去。大夏那边有事情了。”
第29章
一路上,慕苏的心都是悬起来的。他不知道谢言究竟又做了什么,又想要做什么,但是他在这么久第一次听闻大夏的消息时,心不住跳动地快了起来。
贺楼乘夜似乎知道的比他说出口的要多一些,他一路都黑着脸,没有说话。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两人走进大殿的时候,大殿里除了几个慕苏早已熟识的贺楼乘夜的心腹,还有步层云与封红,甚至还有慕苏从未正式见过,只是偶然间远见的骠骑将军宇文文。
宇文文略黑的皮肤和j.īng_瘦而好看的面颊身材有些不相符,他的面部线条不甚硬朗,看上去甚至柔和圆润,煞是有一种清雅的气质。但那一双淡棕色的眸子却又带着高贵的神情。朱唇细颈,高挑而清瘦。
慕苏站在靠门口的位置,看着贺楼乘夜走上王椅去,背对着众人,静默不语。
许久,他才开口问步层云:“层云,将消息再说一遍,说清楚些。”
步层云应是,走到众人面前,深吸一口气道:“方才大夏传夏帝旨,要求阆玥归还慕大人的遗物以及尸骨,甚至是下葬的骨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话一落地,全场寂静。
慕苏蓦地感觉有一股凉意从身后缓缓弥漫上后脊背,他几乎不敢置信地握紧了衣角。
没有惊喜,更多的是深深地惶恐。
谢言要做什么?
他抄了慕家,如今来要我的尸骨做什么?
时隔近两年,他又要借这个借口做些什么?
更多的,慕苏的目光集中在了最后那句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活要见人。
谢言在自己“出事”之后连续派出四名来使确认自己的生死,时间过去这么久,自己在他心里应当早已是个死透了的人。他如今还要活要见人,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还可能活着?
他想不出来第二个理由。
有人跟谢言说,自己还活着。
他缓缓抬头,看着全场人向他投来的目光,已经贺楼乘夜笔直而厚实的背影。
而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最值得怀疑的人便是他。
慕苏张了张口,但是喉咙干涩,居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封红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来,手中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目光冷厉:“是你?你还说了些什么出去?”
慕苏的冷汗已经打s-hi了脊背,面色已彻底白了下来,不过却不似两年前的慌乱,而强行镇定下来道:“不是我。若是诸位不信,大可去查。但慕苏问心无愧。”
封红的目光包含着怀疑,冷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去看贺楼乘夜,匕首仍旧没能离开慕苏的喉咙。
“少主。这个消息的来源我们正在查,但暂时没有踪迹。”步层云又道。
贺楼乘夜终于转身,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慕苏道:“你可记得你与孤的约定。”
慕苏正色看着他,虽然手指在袖子下微微颤抖,但仍旧装作镇定道:“自然记得。慕苏愿意待在阆玥,安分守己,除非……”
“除非谢言要你回去。是吗?”
慕苏看着贺楼乘夜冷漠的眸子,蓦地从心底起火,微怒道:“殿下若是怀疑我,直说便是!不过慕苏对天地发誓,此事若是我透露出去的,便不得好死!”
身边有一人迈步出来,厉声道:“慕大人这半年来一直呆在天月城,人多眼杂,机会可以说是非常之多。也不怪我们怀疑你。”
慕苏心底有些下沉,他看着贺楼乘夜,急道:“莫不是殿下不信我?”
沉默了良久的宇文文此时却张口,声音清冽而纤细,竟比女子还好听,轻声道:“慕大人,不是我们不信你,是因你的嫌疑着实过大。”
他顿了顿复而露出一抹微笑,转头看向贺楼乘夜道:“但陛下也定然考虑到,此事若要诬陷你容易,你若要洗清冤屈,着实找不到好的证据。若不然,大人此时也不会在这儿听我们说话了。”
宇文文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封红道:“我倒是听说,夏帝ch.un来常有疯病,犯病之时常常出现幻觉,胡言乱语,x_ing情暴躁。不知这圣旨,可是在神情不清时下的,若是如此,那我们便错怪慕苏大人了。”
慕苏心下一惊,却不知谢言如何会患上疯病。他不敢开口问,只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忧。
贺楼乘夜看着慕苏,面色没有好转,他垂下眼睫,开口问道:“慕大人,夏帝的病你可清楚?”
慕苏轻声道:“不清楚。我在离开大夏之前他绝不曾有这样的病。”
贺楼乘夜勾起一丝冷笑道:“了解如此清楚,不愧是慕大人。那听起来,谢言倒是因为慕大人入阆玥而起病了。真是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