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弈吃了两块饼干,大概甜食天生有安慰剂作用,觉得安定了许多。他仗着瞿临正在夜路上驾驶行车,无法完全把心思放在他这里,骗他说:“瞿临,刚刚我沉思了很久,决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讲。”
罗星弈便一脸高深莫测:“瞿先生,请问你知道‘月宫’闻名遐迩,靠的是什么吗?”
瞿临听他这入戏的语气,有点怕他给出什么奇怪的答案,直接说了,“是望舒。”
“没错,就是由‘月宫’自主研发的超时代人工智能望舒。我想了想,咱们也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了。我为人这么磊落,对你隐藏这个秘密,非大丈夫所为。”罗星弈把饼干放到一边,拿出手机来晃了晃,“所以,你赚大了。来看看,这就是望舒,虽然只有部分程序。”
他提议:“望舒,跟瞿先生打个招呼?”
手机屏幕应声亮起,一道清亮的少年音自手机话筒中流淌而出:“瞿先生您好,虽然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仍然很高兴正式与您对话。”
瞿临虽然也猜测过罗星弈经常摆弄的那个手机是不是‘月宫’的某个科研产品,但绝没有想到里面携带的竟然会是望舒的运行程序。
因此连胆大包天带走“审判”的瞿临都被罗星弈这胆子惊了一下,觉得罗星弈这惹事的能力也是不可小觑,然后才回望舒的话,“望舒,你好,我也早就见过你了——在教科书上。”
因为罗星弈已经提前给望舒下达了不许以任何形式告知瞿临他感染“落r.ì”的命令,所以望舒只声线平稳地说:“名垂青史,我的荣幸。”
两人对话成功,把望舒j_iao托出去的事一旦开了个头,罗星弈感觉肩上的担子突然就轻了一半。他在这阵完全是撂担子式托孤的轻松中跟瞿临说:“望舒这个小朋友啊,真的是个网瘾少年,幸好你有‘审判’,可以电一电它。”
瞿临听了很无奈,“‘审判’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开个玩笑。”罗星弈拿着手机点了两下,在做了几个迷惑对方的假动作之后终于夹带出了真实目的,“我给你在望舒这里存个限权吧?”
然而瞿临何其敏锐,他闻言分心看了罗星弈一眼,顺带扫过装着望舒的手机,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你就不怕我对你别有企图?”
明亮的金色灯光下,瞿临一侧目就见罗星弈被灯光照成金色的睫毛低垂下去,浮光掠影间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色,来没来得及看清,罗星弈已经抬起了眼,“为什么给你呢……?瞿临,我说了我不瞎,你不是两面三刀的人。如果你对我或者说对‘月宫’、对望舒有什么想法,你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他微笑了一下,在全是虚假的赠送限权里,说了句真话:“我现在完全是一团乱麻,极乐城外危机四伏,根本分不清谁是敌是友……而你,不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我能确定你对我这边是没有恶意的。这样就够了。”
“望舒很方便的,你会喜欢它的。”说着,罗星弈把手机的摄像头举到了瞿临脸边,“来,录个虹膜,存个信息。”
罗星弈说的是存的信息,但其实在瞿临一瞥眼将自己的虹膜暴露在摄像头前时,他的虹膜信息就被收录进了望舒的数据库,同时主限权人也由罗星弈更改为了瞿临。
紧接着,一项项权利开始修改使用者……
真是毫无破绽的演技啊,影视界果然需要我……完成限权j_iao接的罗星弈忍不住在座位上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越咳神经就越是突突的跳,打乱了他的呼吸。
瞿临见罗星弈笑着都能咳起来,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腾出手替他顺了顺气。
隔着两层衣服,又在窗前的风口当上,他没感觉出罗星弈偏高的体温,只听罗星弈莫名其妙地开口说:“瞿临你知道我虽然看不惯,但是不得不佩服你的一点是什么吗?”
瞿临收回手,继续专心看路,“什么?”
“你从来不做无用功。”罗星弈有点头晕,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没结果的事不做,死定了的人不救,这真的很经济。”
瞿临听出罗星弈说话时带着点鼻音,嗓音也有些低沉,便抬手按下了罗星弈那边车窗的开关,给他关上了窗,“所以?”
“所以就觉得挺好的啊,啊……”解决完所有事的罗星弈打了个呵欠,一身轻松,觉得后事已了,剩下的都可以听天由命了。
于是奉行少说少错原则的罗星弈闭嘴了:“我有点困,先睡一下。”
没来由的,在罗星弈说完这句话、侧头对窗安静下来后,瞿临心里忽然笼罩来了一阵陌生的心悸。不明显,很轻微,但冰冰的,麻麻的,是名为“预兆”的第六感刺了他一下。让人一下子就清醒起来。
他条件反s_h_è地看了罗星弈一眼,却只看到他的左耳和遮住大半张脸的黑发。
不对劲。
这段话有问题。瞿临冷静地想到,然后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罗星弈刚刚所有的行为和话语,强迫地还原所感知的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字。
“没事。”
“我给你在望舒这里存个限权吧?”
“没结果的事不做,死定了的人不救。”
……
只吃了两块饼干的袋子还放在驾驶台,掉出来了一块,瞿临的目光落到那包装袋上,想起的是刚刚罗星弈拿着饼干递给他的时候,好像有点在颤抖的手。
隐约间,瞿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又觉得不太明白。他的理智和感情在这个时候突然一点都不调和,一点也不一致。
因为如果按照这个假设,今天所有的疑点都能迎刃而解,但他不愿这么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