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鑫干脆把白宝书也带上了,来了两日,这孩子都没怎么出去街上瞧瞧,让他一人闷在屋里,只会让他更加忐忑忧心父姆。
西江知州府衙在北城区,他们从南城直接去北城,衙门外有衙役守着,得知他们是来办理户籍,便有一人把他们带进去,从左边围廊直直穿过一道拱门,来到衙门官吏办事处。领路的衙役指着这座院子的一间房屋对他们说:“主簿大人在此,你们有事向他禀报吧。”
林大上前叩门,听到里面让进去,他推开门,侧身令白鑫跨过门槛进入。里面还挺大,摆了好几张案桌,每桌都有人,当中另有一桌则是主簿大人的位置。
林大敬职敬责地替白鑫说明来意,一说入户西江城,二说拿回长家老宅。闻言,几位官吏皆愣怔一下。管理户籍的小吏不禁高声重复道:“你们说的是十多年前的那个长家?!”
白鑫肃穆回道:“正如大人说闻。这位是长秦氏,”他让出身后的秦氏给这些官员们瞧了一眼,又把阿水露出来,介绍道:“这位是小民的郎君长流水,当年长家家主之重孙,承袭长家两房门户。”
下面的官吏纷纷抬眼望着上方的主簿大人,心道:大人可是打算再过几年就把长家老宅便宜买下来送给小儿子大婚住的,这屋主突然冒出来了,大人心里怕是不高兴了。
主簿大人在府衙任职多年,从刀笔吏熬到现在,可谓不易。难得有了捡便宜的机会,只要再等几年就能白得一座大宅院,临到头了有自称是长家人的家伙出现要跟他抢房子。然而他家大儿从前得长家家主指点考中了举人,为了这份恩情,他却不好对长家人如何,当然也得让他先验验看是真是假。
主簿显出威严的神态,盘问秦氏:“你是长秦氏?可有何证据?以及你旁边的少年——”
白鑫立即护着阿水,将他大半个身子给挡住。这位主簿话说了一半忽然哑火了,直愣愣地注视着阿水。唯有秦氏知道原因,她抹了抹眼睛,欠身道:“大人明鉴,流水长相肖父,他生父便是长家二房的长景行。”
第81章 第 81 章
秦氏一讲阿水长得跟他生父相似,白鑫心里就不喜。昨日让秦氏留着客栈等他和阿水出去探明情况,即是为着怕还有人把她认出来,从而招来麻烦;秦氏却没告诉他有人看到阿水的面貌便会想起他生父长景行。
这倒是白鑫受到脑子里留下来的上一世记忆所影响,而产生的误解。年轻的汉子带自家细君或者郎君外出时,旁人一见便有所顾忌,不会盯着汉子身边的细君或郎君瞧,这是极为不尊重的行为,只有那些走歪门邪道的登徒子才专门这么做。秦氏年纪大了才无所谓,只需注意一下同陌生汉子保持距离即可。因而秦氏才没有想到要提醒小两口。
这位主簿姓黄,名少鹏,字连清,家有两子。大儿黄仲华早早成亲生子,大孙子的年岁和长流水相差无几;二子黄仲瑛是老来子,未婚单身。黄仲华和长景行有过同学之谊,两人私下里有过几次来往,故此长家家主看在长景行的情面上格外为黄仲华指点过学业。
黄主簿自然是见过长景行的。长流水一出现,他咋见之下,还当真以为是少年长景行,回过神来便发现有所不同了。
黄主簿岁数一大把了,混迹官场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他能从一名小小的秀才爬到知府衙门里的一名主簿,很有一些手段。但他还有几分良心存在,就凭这个,也做不出来对长家恩将仇报的事情。
既然确定他们是长家嫡系子孙,加上白鑫说只想拿回老宅,田地仍旧由官府处理,黄主簿便亲自为他们办理了相关文书契约。只是在写户主的时候,秦氏忽然说写作白鑫的名字。众人皆惊奇地看着她,很是费解:这不是长家的户籍吗?怎么户主却变成姓白的了?!
这里面唯有林大露出了明显的笑容;而白鑫则被震住了,若不是时辰场地不对,他就想跟秦氏好好谈一谈。当初他入赘长家,此事在他们带过来的东西村户籍里面明明白白记着的。怎么秦氏这会就改变了想法呢?!虽说白鑫内心深处暗藏着喜意,但也得先搞清楚秦氏真实的想法,不然将来为此产生矛盾,可就影响家庭和睦了。
黄主簿不管他们一家各自的心思,确认名字后便记上去。不多时,白氏户籍以及房契便出炉了。将这些交给秦氏,黄主簿一脸祥和地说道:“你们家的宅子十多年没休整,一时半会也弄不好,不若到我家中小住吧,我那大小子同景行有旧,让他照顾一下朋友的后人也是应该的。”
白鑫拱手回道:“大人仁慈!小民却不能因为大人的爱戴之心而特意劳烦大人。小民略有积蓄,找个房子住没问题。”
旁边几名小官纷纷拍黄主簿的马屁。黄主簿对众人的称赞很是受用,见白鑫为人识相有眼色,上下打量几眼,问他:“你可是进过学?”
“大人明见,小民念过几年私塾,本当在明年参加童生试,孰料……”
闻言,黄主簿倒是对白鑫高看一眼。穷山僻壤的乡野Cao民还能有读书上进的意识,稍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西江书院离你们家不远,说来当年的山长还是你们家长辈呢,你可去那里继续求学,别荒废了学业。”
“多谢大人指点!”
这么一句话对黄主簿不过是随口说说,却让白鑫稍稍放下心来,这些当官的肯给个好脸色,就表示他们一般不会介意长家的归来。更不用说,自家直接放弃了长家数百亩田地,不同官府纠缠,给他们省下多少事情,自然表现出一派和乐融融。
从府衙出来后,向门口的官差打听了往来送信件的信客所在会馆,白鑫一家便过去寄信。这里寄送信件有两种方式,其一即是朝廷建立的驿站,送信者骑马将信件送达下一处驿站转交下一位信使,只不过唯有官员之间传递信件时能用——或者大一点的官员的家属与家属之间的往来也可以用,就看你这官级能不能使唤得动驿站的信使了。
其二便是普通老百姓所用的方法,即信客。通常是由各地的会馆聘用品行优良见多识广的汉子,这些汉子游走十里八乡为老乡送信,称之为信客。由于信客的付出与收入相差很多,所以会馆想了个办法来留住这些出色的信客,便是安排他们随商队出行,还能沿途贩卖货物挣些费用。
白鑫要寄信给林寻,而林寻在西本边境柳城,好在西江城有柳城会馆,不然他得到京都会馆把信寄望京都再由那边转送去柳城,十分不便。对于富人倒不必如此,只需派忠实的下人驾车直接赶往目的地即可。
把信寄出去后,五人回到了客栈,吃过饭后这一日又过去了。转天阿水在房里收拾东西,白鑫出去退房。在黄主簿看来,长家老宅破败不堪入住,然而对于白鑫他们来说,老宅稍微清理一下就可以住了,不过是住得不舒服罢了,y-in森山林都住过了,经受过野外幕天席地的睡觉之后,一座破宅子还有什么可嫌弃的?起码还有屋顶墙壁遮挡呢。
白鑫向荷花客栈的掌柜打听过了,最便宜的房子在南城,可是一座三居室的小宅院一个月都要八两银子!更别说在西城租房子,每天从南城跑到西城长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样既费时又费钱,果断要不得。长家老宅里面差不多有四个小院以及其他联排房花厅花园等等,简单整出几个房间用不了多少时间,之后再慢慢整了。
站在长家门外,秦氏百感交集,止步不前,白鑫和长流水陪着她。林大上去开门。门上锁着一把铜锁,那是官府给锁上的,钥匙已经从衙门里拿过来了,之后白鑫就会将这个锁给换掉。长家门前是一条街道,左右前面均有人家居住,这街道并无商贩,来往的人少些。但是看见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五人立在长家门前,仍然有不少人围观。
右边的邻居因为房子占地广,所以离得比较远。左边的户主姓曾,曾氏当家汉子的细君正要出门,抬眼一瞧:嘿!隔壁那家不是说十多年前就死光光了吗?怎么还有人活着?
“你们是?这家宅子被你们买下啦?”后面一句曾家细君即便问了她自己也是不信的,因为这新来的一家子只看穿着打扮就知是乡下种地的庄稼人家。
白鑫注意到她是从旁边的住宅里出来的,遂好声好气地告诉她:“我姓白,您家贵姓?”
“曾啊,干嘛?”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家今后搬来到这里面住了,这不,顺便和您打个招呼。”
曾家细君不肯相信,追问道:“这家宅子据说非常大,你们花多少钱买的?”
林大已经开了锁,秦氏根本不管围观人士如何作何想法,小碎步跑上台阶,抖着手亲自推开两扇厚实的大门——门内只见密集的杂Cao植株,什么影壁、栏杆、雕廊画壁、屋脊上泛着光彩的青色瓦片通通看不见。秦氏显而易见的露出失望神情。
长家家主曾经也是官身,因而宅子建的壮观了些,但是门脸的规格并不突出,大门装了两扇樟木制成的门板,门口堆了三个台阶,门楣上面的门额题了两个褪色的“长府”。
曾家细君兀自难以置信中,白鑫已然携了长流水并白宝书随秦氏之后上前,一家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快要伸出门外的Cao木枝条进了内中,林大在后面重新关上大门,挡住外头各色眼光。
找了个地方放下身上的行礼,白鑫让阿水陪秦氏坐着,他率先动手清理这些Cao木。秦氏心境波动太大,此刻也只有长流水能让她平静下来。
原本铺了大块的花岗石,经过这些年雨水冲刷,石头中出现不少缝隙,缝隙中c-h-a着碎片,碎片颇多,应该是当年家里的摆具物件被人拿走时候摔的。林大见白鑫在忙碌,哪里坐得住,跟着他忙前忙后。小孩子白宝书也不好意思偷懒,起身帮白鑫把清除的Cao木挪到一堆。
这里是前庭,正对着大门的是前厅,会客用的。前厅左右各有侧门,而厅内也有一扇小门连同后面的院子。因为时间关系,前厅先被清理出来,厅内空空如也,有光鲜透过头顶上的瓦片照s_h_è 下来。厅里有隔间,暂时当作睡觉的地方。阿水四处找了找没找到一把椅子,转头却见秦氏席地而坐,两眼不知望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