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殊殷听闻此话突然笑起来,一面帮他纠正:“是修真界,不是修仙界,我们都是凡人,虽说有些灵力,能够施些法术,可到底也不是仙人,算不得修仙。”
老人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见只有他们两个,疑惑道:“不知其他几位仙师去了哪里?”
听他又是一口一个仙师,江殊殷想许是他们早就叫习惯了,若是硬要叫他们改口,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便也不再纠结这个,又开始胡扯:“哦,那几个啊,回家带孩子去了。”
老人家一脸吃惊:“啊?”
沈清书:“……”
江殊殷一亮白牙,笑的好似某种尖嘴巴,大尾巴的动物:“你要相信我,他们真的是回家带孩子了!”
与此同时,陈涧芳等人纷纷坐着各自的坐骑直打喷嚏。
纪元庆揉揉鼻子喃喃对范赫生道:“我怎么感觉,沈峰主好像很嫌弃我们?”
第28章 蛊毒
一天下来, 除了得知凤翎宗更该死外,倒也算是别无所获。
江殊殷带沈清书看了那千余座无字坟, 两人心情都压抑到极点,沈清书说:“将他们葬在这里不为人所知也好,至少活着的人还有一些寄托。”
毕竟谁能想到, 凤翎宗会如此灭绝人x_ing。
转眼又是夜晚,两人坐在一间茶楼中小谈, 江殊殷道:“浅阳尊,今夜过了我们可就要踏上去灵兽山的路了。”
沈清书听他话里有话, 放下茶杯抬眸浅笑,见此江殊殷不再客气, 盛情邀请:“我今日听那老乡亲说, 今晚正值泣城一年一次的赏灯宴,浅阳尊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沈清书道:“入乡随俗。”
泣城的赏灯宴是在湖中进行,两人依照风俗, 买了一条鲜红的长巾带在脖子上,以示喜庆欢乐。又租了一张挂着精致灯笼的小船,这时沈清书难得显现窘迫, 轻轻道:“薛公子你会划船吗?”
江殊殷想起自己这位师父, 在水中根本用不着坐船, 心下登时明了, 拍着胸口道:“会的,浅阳尊你坐到船上去,我来划船就好。”
这张小船中放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七八样小吃,在船的另一头还放着一架古筝。
说起来曾经的江殊殷,无比期待沈清书能够带自己出去走一走,玩一玩。可惜在沈清书答应不久,他就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他本以为自己是再没机会,承欢在他膝下,岂料时来运转,竟变成另一个人,且如愿以偿了。
水中早已漂浮着五光十色的河灯,湖边各类的花开的正好,风过之时,荡起阵阵香甜。
江殊殷立在船头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漆黑的衣角没入夜色中,潇洒飘逸。沈清书端坐船内,雪白的衣裳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如,正邪黑白两种极端。
江殊殷道:“来这里许久,我竟不知此处风景如此美丽。”
沈清书一手拨过冰冷清澈的湖水赞道:“山清水秀,绿波浩渺。”
江殊殷把船划到湖中,便收起竹竿与他并肩而坐,一边嘴中仍旧说着俏皮话:“倘若浅阳尊愿意,等到此事完了,我就陪你去游山玩水,行便天下。”
沈清书回过头来,清俊的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行啊,那我们现在可算是说好了,你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江殊殷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样轻松,心惊之余,不免有些开心,像是怕他把话收回一样,急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又坐了好一会,吃了些桌上的甜点和花酿,江殊殷瞧着船头的古筝,出声道:“浅阳尊可想听一支曲子?”
沈清书道:“洗耳恭听。”
末了,江殊殷走到那架古筝旁正正规规的坐好,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拨起丝弦。
古筝的声音与琴相比,更加清脆婉转,缠绵凄美。
宛若花前月下的悱恻叹息,又似一汪清泉,叮咚作响。
曲刚奏起,声色优美激昂,好似少年时的年少轻狂,怀揣无数梦想。渐渐的,曲子缓缓没落,丝丝忧愁哀伤代替了先前的音律。
沈清书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但就是从他太过平静的脸上,反倒不难看出他此时有些难过。
就连一双莞尔的眸中,都是痛色。
江殊殷因是背对着他,因而对他的变化毫无察觉,依旧弹着这首曲子。
慢慢地,曲子奏至高潮,音色再不似方才的悲伤或是优美,而是震天撼地的一股霸气,宛若藐视众生,舍我其谁的嚣张跋扈。
其中,邪魅无比,高傲自大,却也是自甘堕落,和说不尽的寂寞孤独。
湖中不止他们一张小船,人们猛然间听了这样的一支曲子,心中百感交替,竟说不出到底什么感觉。
等曲子弹到最后一个旋律,终于沉静,沈清书阖上眼,轻轻念出最后的歌词:“行过百载,终不及一念成魔。”
几乎修真界所有的人都知,这是大魔头江殊殷最喜爱的一支曲子。
正如这支曲子一样,江殊殷从一个受世人敬重的仙首,变为天下最大的一个魔头。
而这支曲子的名字,叫《成魔》。
甚至曾有人讽刺过他:“你们说说天下那么多歌曲,江殊殷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上这一首。可见,此人的命运早已是上天注定!”
对沈清书的变化仍旧一无所知的江殊殷,懒懒散散倚在船边,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扫着周围的船只。
“师父我要水里的鱼鱼!”一道幼童的声音蓦地在宁静的湖面上响起,江殊殷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轻俊秀的白衣男子,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坐在船边。小孩坐在男子怀中十分调皮,挣扎着用一只小手使劲往水里抓去。
男子很怕他掉下去,谨慎小心的将他抱好,一边用一种很宠爱的声音对他说:“小陶乖一点,等一会回去为师给你买点心好不好?”
小孩子仿佛是想起点心甜甜的香味,不觉咬着胖胖的手指,吸吸口水道:“我最喜欢吃点心了,香香甜甜的,不要鱼鱼了。”
周围的人看这小孩改变主意改变的那么快,不由纷纷笑起。那位年轻的师父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抱着他轻轻拍了拍,极为宠爱的拿过桌前还未吃完的糕点喂他。
一旁的江殊殷算是人群中看的最仔细的一个,如此熟悉的一幕,看得他即心酸,又心动。
于是在躁动不安的情绪的趋势下,他猛地一回头,小声小气的对沈清书说:“我也要鱼鱼!”
此时的沈清书正看那对师徒看的出神,猛然间听见有人赌气撒娇的声音,不禁吓的他头皮一炸,登时就赶紧回头。
江殊殷见他转过来时,眼里复杂又惊恐。不由怪自己嘴快,没想到后果,可见他的样子,又实在向往承欢在他膝下时的无忧快乐,同时也想起在自己走后,沈子珺独霸他那么久。
不禁酸味大起,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怨念更是宛若臭豆腐的味儿般,叫整个湖面的游人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最后在强烈的嫉妒下,他终于撕开自己处心积虑藏起的霸气形象,露出幼儿的淘气可爱,脸皮堪比城墙,委屈道:“我要鱼鱼,我也要鱼鱼!”
沈清书脸色复杂的看着他,就见他坐在船头一脸委屈受伤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s-hi漉漉、气呼呼。许是见自己半响都没动静,居然猛地鼓起腮帮子,赌气似的将头一扭,超傲娇,超委屈!
沈清书:“……”不过不得不说,这副场景,貌似很熟悉呢……
静默许久,都不见他有理自己的样子,沈清书终是缴械投降,拿了一块糕点柔声道:“呃,墨辕,吃不吃?”
江殊殷听他叫出一个无比陌生的名字,心中相当不爽,但还是抗拒不了的勉强撇过一点头。
沈清书第一次对除徒弟以外,且还是那么大的人温柔,免不了有些生疏。可见此有用,努力道:“很甜的,吃不吃?”
江殊殷在船头想了好一阵,还是妥协的爬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糕点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使劲嚼了嚼。
见沈清书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楚,赌气道:“我爹娘死的早,也没一个好师父宠过我!”
闻言沈清书了然,全当他是看见那对师徒受了刺激,也没多想,同时也对他的身世抱有惋惜,一手很温柔的摸摸他的头。
江殊殷从没想过还有这种福利,强忍住去蹭他的冲动,然而嘴角高高扬起的幅度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所幸两人动静不大,外加天黑倒也没有谁注意到。
江殊殷因为兴奋过度,一连吃下数块糕点,沈清书则是在一旁很贴心的给他倒茶递水,而就在这时,湖水两旁蓦然涌出千百盏天灯,施施然一点点飞过来!
四周赞赏声无数,江殊殷也跟着一起扬起头,望着飘来的天灯道:“真是漂亮啊。”
他漆黑的衣角在天灯中飞扬着,俊美的脸庞被灯火印的柔和温情,俊逸无比。微微向沈清书那一看,不由得立即愣住,一双眼睛就此定格在他暂白的面容之上,舍不得移开半分。
只见沈清书弯起双眼,雪似的衣裳被灯焰照的耀眼,好似下凡的仙人无双出尘。
他看了许久,沈清书察觉有异,回过头来:“怎么?”
江殊殷连忙转过头去:“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