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白雪略过余司闰的指尖,他轻轻抬眼:“可是你熟知的人?”
肖昱懵懵懂懂,呐呐摇摇头:“我一个人来的。”
余司闰又道:“你要不要见一见。”
肖昱道:“不用了,反正我又不认识他。”
余司闰颔首:“好吧。”而后转首对蒙面男子道:“赶走便是。”
两人都早已辟谷,夜晚,余司闰在书房内点起明晃晃的灯,肖昱坐在他身旁手持毛笔,笔尖染上彩墨丹青,小心翼翼的在白纸上描绘着。
纸上的画越描越丑、越描越花,他眉间渐渐浮现不耐与烦躁,最后干脆胡乱画了几笔,很生气的将笔扔在书桌上,赌气的扭过身子,抱着手道:“不画了不画了,画画比写字还难!”
余司闰拿起他的画细细看着,笑道:“你这样可不行,心浮气躁的,如何画的出好画?”
肖昱道:“画画和写字不一样,写字在平日里还能用到,画画可不一定。”
余司闰道:“我怎么记得你这话,在我教你写字时,你也说过类似的?”
肖昱狠狠抱着自己的手,颇为语塞:“我不管我不管,不画就是不画!”
“好吧,”余司闰整理着书桌:“我也不逼你,只是你这急躁的x_ing格也是该好好改改。”
肖昱扭过头瞅着他:“我干嘛要改?”
余司闰道:“凡事你该多多替人着想的,不能一味的任x_ing,想怎么来怎么来,不然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肖昱从椅子上跳下去,高高昂起自己的脑袋:“我才不要改,而且我所做的事,我一定不会后悔!好啦,既然你这次的旧疾不严重,东西我也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余司闰点点头:“去吧,一路小心。”
肖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叮嘱道:“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赶快跟我说,别一个人死撑着。”
余司闰抬首,表示答应。
肖昱出洄影谷时,月色正浓。
有恶人见他要走,恭敬道:“二爷刚来就要走了?”
肖昱负着手:“你家谷主抓我练琴棋书画,我当然要跑。”
众多恶人忍俊不禁:“二爷慢走,一路小心。”
说罢,肖昱果真走了。离洄影谷有一段距离后,他昂头看了眼天上滚圆的月亮,只觉那月亮又大又亮,周围泛着洒洒银辉,非常安详。
看了一会,他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多了一道浅灰色的影子。
影子修长挺拔,一看便知是位男子。
肖昱淡淡回过头,轻轻扬起脑袋波澜不惊的瞄一眼那人。
那人身穿一袭白衣金凤纹饰的衣裳,肤白似雪,眉心安静平坦。一双眼睛里似是承载秋水,波光粼粼,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他透彻纯洁的灵魂。
看着他,肖昱不知怎地,联想到一株在风中摇曳的君子兰。
纵然觉得很惊艳,可他还是收回目光,不冷不热道:“看我干嘛,想打架啊?”
那人眉目一动,后撤一步,低下头,声线清脆柔和隐隐带着激动:“请问……请问,是肖昱肖公子吗?”
肖昱又朝他看去:“你想干嘛,打劫啊?”
“不是,”他目光中泛起喜悦,轻柔道:“我想请肖公子帮个忙。”
肖昱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抱着手冷嘲道:“看你的服饰,你是正道之人吧?你有事需要帮忙,干嘛不去找你们正道中的各路英雄好汉,找我干嘛?不帮。”
末了,不等那人解释,他催动灵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雪地中的人神色黯然,默默低着头。
两个月后,肖昱来到一处城镇。这处城镇虽然不大,风景却是十足十的美。
这日,肖昱躺在一叶扁舟中小睡,清波载着他荡荡悠悠随意飘走。此处江山如画,天水一色,两岸飞着数不清的蝴蝶,宛如飒飒而下的花朵,又似最美的邂逅,缠绵悱恻。
小舟随水而走,时不时撞上礁石,走走停停。
终于扁舟被巨石挡住去路,肖昱却依旧不为所动。直到——有一道黑影挡去他的阳光,他才靠着双手,睁开眼睛。
又是那个白衣金凤的公子。
肖昱明显的不耐烦:“怎么又是你?”
那人眼底一片坚定,声线沉稳柔和:“请肖公子帮帮我。”
肖昱坐起身:“我说不帮就是不帮,你说什么都没用。”
白衣公子俊秀的眉目一颤,低声道:“我知道肖公子的所有过去,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肖昱冷笑:“那又怎样?”
白衣公子有些难过:“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
肖昱道:“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还请你不要纠缠我,否则,”他眉目闪过一丝暴怒:“我就打断你的腿!”
白衣之人垂下眉眼,对他行了一个礼,很失落的转身离去。
又过几日,肖昱高高坐在闹市之中,荡着脚去看脚下的行人。
闹市中卖什么的都有,人群喧闹嘈杂,几个四五岁的孩子追着一条“汪汪”乱叫的大狗。他们跑得很快,游鱼般穿梭在人群中,但也会不小心撞到人亦或是货物。
每每他们撞到这些,行人总是开口叮嘱:“慢点慢点,小心摔了。”
摊主总会破口大骂:“看点路啊,撞坏了东西你赔啊!”
突然间,他在喧嚣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位比较熟悉的身影,不由挑起一边的唇角,冷冷的哼了声,显得很不屑。
秦忌走在人群中,左右打量着身旁的小摊,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肖昱的存在。
他走的很慢、很缓,面上一改前几日的失落,又变得信心满满。那几个追着大狗的小孩从他身前窜过,他心情很好的回头朝他们看去。
突然一辆装得满当当的马车疾驰过来,直冲其中一个孩子撞来!
周围人吓了一跳,马夫也吓呆了,大喊道:“让开!快让开!”
小孩哪见过这种阵势,登时吓懵了。就在这时,秦忌立马扑了过去,将小孩往一边推。而他自己被马车一带,将雪白的额头磕的出血。
马夫见没人出事,虚惊一场后只剩滔天怒火,不由探头破口大骂:“妈的不要命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手足无措的扶起秦忌:“公子没事吧?”
“有没有哪里骨折?”
“哎呀,你额头出血了,来快拿我的帕子捂上。”
秦忌朝他们摇摇手,温和的接过雪白的方帕,先道一声:“谢谢。”而后又对大家道:“没事,我没事,还请不要担心。”再观那个被推出去的小孩,除了擦破点皮,以及吓了一跳之外也没什么。
高处的肖昱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切”了一声,喃喃道:“原来又是个笨蛋。”
趁着大家不注意,秦忌悄悄从太过热情的人群中逃出,去到附近的河流边清洗伤口。
肖昱也随着他一同前往,抛着块小石头坐在树上。
秦忌蹲在水边认认真真的搓洗着雪白的方帕,然后轻轻擦擦自己的额头,又将方帕洗干净,放在一块润滑的石头上晾干。
肖昱将小石头往他面前的水中一抛,水花立即溅的飞起,秦忌似乎被吓到,回过头寻找石头飞出的原因。
当他看到树上的肖昱时,眼底一亮,略过一缕华光,开心道:“肖公子?”
肖昱道:“你我茫茫人海中见了三次,不管是不是有意而为之,都算有缘。民间有句话叫事不过三,所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怎样?”
秦忌道:“肖公子请说。”
肖昱翘起嘴角:“现在是午时,我给你几个时辰的时间,要是太阳落山之前你能在这座山里找到我,我就同意帮你的忙。”
秦忌立即起身,仿佛是不敢相信的样子:“真的吗?”
肖昱道:“我从不骗人,说的出就做得到。”
秦忌抬头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我一定会找到肖公子的。”
落日,在许多人眼中,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夕阳欲坠,天际被渲染的壮烈磅礴,一改平时的清丽温和,变得妖娆绯艳,犹如蒙上一层轻纱,半遮半掩般窥探着世间。
肖昱双手向后杵着地,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滚红的落日。
艳红的余晖映在他暂白的面上,好似覆上一层淡淡的凝霜。
他身后传来阵阵喘息,一人步伐有些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语气激动断断续续道:“我我,我找到你了,你可,你可不能反悔。”
肖昱并未看他,用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秦忌累极了,也顾不得礼节坐到他身旁喘着粗气。
见他坐过来,肖昱才回头笑道:“这样就不行了?”
秦忌道:“我修为比不上肖公子。”
肖昱轻轻笑起,盘起腿坐着,视线又移到落阳上。秦忌休息一阵,体力慢慢回来,见他抬头看着落阳,神色痴迷。不由轻声道:“肖公子很喜欢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