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又惊喜、又紧张,都不知自己该怎么应对。
江殊殷也曾有过这种经历,那就是每当他闯了什么大祸,沈清书打算重重罚他时,沈子珺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是第一个出面救他的。
虽然也有为他自己的嫌疑,可的的确确每次帮他化解危险的都是沈子珺。
每次帮他后,江殊殷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激动的拉着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良心起誓,再不恶整他!
当然,每次的誓言都不起什么实际作用。
可纵然如此,沈子珺还是一声不吭的帮他。
江殊殷还清楚的记得,沈子珺第一次帮他后,他拉着沈子珺,由衷的说自己再不整他时的那一刻。老实讲,自打沈子珺懂事后,冰冰冷冷、正儿八经从不轻易笑,也再没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容易被江殊殷欺骗。
离他更是像耗子躲猫一样远,甚至时时刻刻恨不得把江殊殷整个人隔离起来!
而那天江殊殷跟他发誓,说自己再不整他时,沈子珺惊恐万状的瞪大眼睛,一双紫眸内闪着水光,居然立马灿烂无比的笑起来!
那笑容天真可爱,惊喜激动,怎么看怎么漂亮,像是一百多块桃花糕一把砸到他脸上,还没人跟他抢一样,看得小殊殷万般郁闷。
小子珺笑完,竟然还头一次主动给了他一个熊抱。最后惊喜的跳着跑了!
可惜,真的是可惜。江殊殷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整他,以至于后面沈子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气,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几乎戳进江殊殷的脑仁,紫色的眸子闪着泪花,又失望又生气的道:“你不是摸着良心发过誓了吗?!”
看着他失望至极的紫眸,小殊殷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么万恶。
果然就像林怀君说的那样,“蹬鼻子上脸”,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江殊殷依旧拉着他,摸着自己的良心和他发誓。
第二次的沈子珺对江殊殷似乎还是有信心的,伸出一只小手郑重的拍着他的肩膀:“你要记得啊。”
最后……江殊殷依旧没记住。
再后来,沈子珺心如死灰,听他摸良心发誓是再也没反应了。
想起这些,神游的江殊殷“噗嗤”一声笑起来!
周围的人早已谈到其他,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搞笑的,不禁个个面露奇怪,就连沈清书也斟酌许久,才疑迟道:“你在笑什么?”
见几人都眨巴着眼睛看自己,江殊殷猛地板起脸,佯装严肃:“没有,没有怎么。”
几人对他的话丝毫不信,都是一副怀疑的样子。见他们这样,江殊殷本来是可以继续严肃下去的,却偏偏沈子珺小时候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在他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一下没沉住气,又笑起来。
肖昱抱着打哈欠的小雪貂白他一眼:“哼!”
余司闰坐在轮椅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俊俏的脸微微抬起:“怎么了?”
江殊殷笑着摇摇手,再次艰难的板起脸,对谢黎昕道:“沈子珺呢,他不是也跟着你来了?”
谢黎昕嘿了一声,抱着手道:“哎呀不错嘛,消息那么灵通。”
见沈清书也朝自己投过目光,谢黎昕才朝后面的极地宫一指:“沈峰主好的很,在里面和怀君呆在一起呢。”
看看他身后伟岸的极地宫,江殊殷回头对沈清书认真道:“浅阳尊说真的,不开玩笑。和沈峰主分离那么久,我对他是倍感思念!”
也不知是不是江殊殷的错觉,他总觉得沈清书的笑容中,出现了一抹欣慰:“如此甚好。”
肖昱与江殊殷相识很久,虽不知这师兄弟二人曾经是如何相处的,却听过不少他们俩的过往,不禁又哼哼几声,昂起小脑袋道:“我看你不是想他,是想整他吧!”
江殊殷严肃的板着脸:“这孩子瞎说什么,我怎么会想整他。”
末了,江殊殷有些犹豫,对谢黎昕道:“黎昕或许有些事……比较出乎意料,你,或许还不是太清楚,今晚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谢黎昕一双美目悠悠的看着他,似乎在揣测他想跟自己谈什么。想了一阵却没想出来,他不由摊摊手:“好吧,我们也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今夜我们便单独谈谈。”
沈清书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谢黎莺的事,对于谢黎昕而言,就像一道永远迈不过的坎,又似一处永远不能触碰的疤,更如……一条冰凉粗壮的铁链,深深将他扣住。
无论是谁,哪怕是他自己,触之都是生不如死,撕心裂肺。
几人陆续朝极地宫走去,谢黎昕走在最前面:“实在抱歉啊浅阳尊,晚辈不知您要来,故此没有准备的太充分,还望您不要介意。”
“无妨,到底是谢教主好客,我与子珺不请自来,反而叨扰了。”沈清书不动声色用手指在江殊殷掌心内轻轻一戳,后者立马会意,反手握紧他的手,意思很明显: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想起他与谢黎昕已是相识多年,谢黎昕什么脾气,能接受什么样的话,在场之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不免微微放心。
不料,他刚刚放下心来,江殊殷就突然坏坏一笑,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好看的薄唇微微一动,单独传音给他:“被我抓到了,你担心我!”
他的话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声音也带着浓浓的笑意,仿佛一个得了糖和表扬的孩子,正万分得意的昂起头。
听到这里,沈清书一抿水唇,唇角跟着泛起一丝柔和的笑,也与他传音道:“那又如何。”
江殊殷的手心炽热滚烫,就如他本人一般,热情的仿佛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再一次牢牢抓住他的手,江殊殷很得意:“你心里肯定是有我的!”
见他那么得意,俊美的眉梢都快要扬到天上去了,沈清书淡淡的笑着,垂下清致如画的眉眼,心中悄悄道:或许吧。
第69章 夜谈
谢黎昕与江殊殷一同坐在合欢殿内, 这合欢殿是极地宫的主殿之一,其巍峨澎湃, 霸气华丽,仿若世间所有的宝贝都镶嵌在此处。
既然要与江殊殷单独谈谈,谢黎昕自是早已将殿内的侍从驱散。一时间空旷巨大的殿中, 唯有一黑一红两个人影。
谢黎昕懒懒靠在玉雕的躺椅间,细白的手指摸索着腿上的装饰, 他白日似乎想了很多,精明雪亮的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微微闪烁着, 好似一头深藏黑暗的巨大野兽。
他与江殊殷不愧为多年的好友,只要对方一个眼色就能得知下面会说什么话。
这两人都是极其聪慧之人, 深知今夜的谈话恐怕会很不愉快, 却仍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黑暗中渐渐汇聚着叫人无法忽视的紧张感,慢慢的凝聚扩散,压抑的喘不过气。
突然!一道清脆的水声猛地冲破这股压抑的气息!江殊殷微笑着放下酒壶, 一手端起玉杯抿了一口,叹息道:“黎昕啊,殿里原本就黑, 不如把窗帘打开, 让月光照进来吧, 这样坦坦亮亮的有何不好?”
玉榻间, 红衣之人的笑被隐在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那漂亮的唇微微扬起。他如往常一般嬉笑一声,声线十分慵懒:“打开做什么, 殿里这样大,别说是夜间的月光,就是白日的太阳也总有些角落是照不到的。”
江殊殷盯着手里的杯子,俊美的面庞被两只忽暗忽明的蜡烛印的有些y-in冷:“照不到又如何,角落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谢黎昕似乎微微昂了昂首,低沉的声音邪魅的瘆人:“你错了,没有谁会把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在角落。”
“哦?”对面霸道邪恶的男人仿佛来了兴致,此时此刻硕红蜡烛的光焰小了些,将黑衣男子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之中,让人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大概的轮廓。
他仿佛在笑,却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那是什么东西,才能放在角落中呢?”
谢黎昕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人们往往都怕被人翻出来,所以是将它当宝贝一样藏起来。可惜岁月,终究会冲散一切。而有一样东西,哪怕是岁月,也拿它无可奈何。”他幽幽地顿了顿,声音压的更加低沉,仿佛很怕谁会偷听:“这样东西会永远的搁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不过不是放,而是被人自欺欺人的选择遗忘。但也很可惜,因为再如何费尽心思的去遗忘,总有一天会因为某样东西、某件事、某个人而再度想起,最后生不如死。对了,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伤疤……”
与此同时,极地宫的某处小屋内,余司闰吹着一阵凄促哀鸣的箫声。
在他床上,一个小孩逗着肥胖的小雪貂玩,直到他一曲毕了,才将小貂按倒:“司闰哥,你说笨笨会不会有些胖啊?”
俊逸的男子垂着脑袋,身着冰蓝色的衣裳,跌坐在轮椅中,他漆黑的睫毛微微一颤:“它是你的,胖不胖要看你喜不喜欢。”
小孩踢着小腿,趴在他床上回头有些犹豫:“他们俩你就不担心吗,万一打起来,我们要不要去拉架?”
看着屋外皎洁的月亮,余司闰道:“他们俩自有分寸,毕竟相识那么久,即便打起来也不会伤了和气,我反倒更担心浅阳尊……”
肖昱一骨碌坐起来:“你没事吧!担心他做什么?”
微微阖上双目,余司闰声色有些颤抖:“一来,我想他已知道殊殷的身份,否则又如何会跟上来。二来,我看出他此生有三个过不去的坎,再过不久会有一次生死之劫。”
余司闰出身巫术,对算卦一事也很精通。因而他说沈清书知道,就一定是知道了!同理,他说沈清书有一次生死之劫,就一定会有,绝无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