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你主子有事就跟着过来。”
卫兰虽说见了不少征战的大场面,可这有人大白天闯入卫府还带走了府上贵客的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瞳孔变大后又渐渐缩小,连剑掉在地上也无从发觉,一时竟有些慌乱,到底要不要告诉父亲?这人看起来是要救宋二公子,那小厮也跟了过去应该不会有事......
一个仆人听见动静跑过来询问,卫兰摆摆手示意没事让他退下了,嘴角扬起一个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弧度,“宋、喃,看你的造化了。”
傅贾府,纪优辞正在给宋喃把脉,手搭在宋喃白嫩的手腕上摸了好一会,被傅贾一方一个眼神瞪的锁了回去,
“你家公子怎么样了?”
“没..没什么大碍,先前的风寒还未好透今r.ì又受了惊吓,这才晕了过去。”
傅贾一方把玩手里的折扇,一把敲在纪优辞给宋喃把脉的那只手上,
“你们公子怎么这么不经吓?娇生惯养的,像个姑娘家。”
纪优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刚才是谁看到公子这样担心的脸色都变了,苍白程度快赶上宋喃了。
“行了行了,你去开些药回来,银子找府上的小厮要便是。”
傅贾一方不耐烦的支走纪优辞,放下折扇从水盆里捞起毛巾给宋喃擦汗,这孩子一做噩梦就不停的发汗,也不知道衣服会不会s-hi透。
许凭阑看着宋喃的脸,有些不忍心,慢慢撕下脸上的面具扔在了一旁,又拿起毛巾一点点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时不时掰过宋喃的脸细细看,怎么这眉眼就这么好看,曲妙井嫣都不比他的五官j.īng_致。
许凭阑握着毛巾开始给宋喃擦拭手心和手背,在碰到手指的时候覆上了自己的手,跟他十指相扣了一会,又摩挲着他的指腹上细腻的皮肤,悄悄凑到唇边亲吻了一下,“我的好喃儿,你快些醒过来吧。”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过神来,抓着毛巾久久没有动作,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好像亲吻了宋喃的手指,还亲昵地叫他喃儿......
都怪宋喃,生的这么好看,还有几分与衍哥相似的地方,对,一定是因为这个。
床上的人儿还未睁开眼睛就发出弱弱的声音,
“水.....”
许凭阑丢了毛巾去给他端水,掀了袍子坐在床边,细心的一点点喂他喝下,一杯水见底,仍不见宋喃睁开眼睛,长长的眼睫垂着,落了些y-in影在脸上,似乎是噩梦做完了放心睡去了。
许凭阑低笑道,“做梦还这么乖呐。”心里着实有些心疼,宋喃这孩子什么事都自己憋着,说起来这风寒在京城那会就有了,走了一路也不见好,今r.ì还被舞刀弄枪的吓晕了,若是r.ì后不在他身边.....
许凭阑不敢往下想了,安慰自己道:“不会的,我们宋喃是好孩子,自有天佑。”
说着,双十合十默念三遍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宋喃,不求让他大富大贵,只愿他能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自出宫以来他就刻意有些冷落宋喃,那道肩伤让他险些装不下去,不是他不想像以前那样对他,只是怕见到他又想起衍哥,心里想着衍哥才对他的好,宋喃知道了一定也是不肯要的,他知道宋喃这个人,嘴上不说,心里比谁都明白。
纪优辞买药回来,床边的许凭阑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字条,
“待他喝了药就送回卫府,勿提我。”
纪优辞攥着字条去后院煎药,暗骂傅贾一方这个口是心非的人。
☆、第三十一章
黑暗里宋喃一个人站在水塘边,一缕光漏进来,有个人向他走来,他伸出手却被那人推进了水里,呛了几大口水后终于放弃挣扎,任身体不断下沉,快落到塘底时又被人救出来平放在岸边,周围仍是一片黑暗。
宋喃喘息着醒来,手放在胸口不断随着呼吸起伏,看见熟悉的房顶才平复下来,是在卫府没错了。
“我睡了多久?”
纪优辞打了水来给他擦汗,听他这么问看样子是忘了晕过去的事了,
“公子不过睡了一天而已,定是前些天路上奔波太累了,再躺下休息会吧,卫将军已经离开了,临走前吩咐过了,一切都按您的意愿来,直到您离开月湖镇。”
宋喃翻身下床,拢拢肩上的外套,边穿鞋边招呼纪优辞备车,“我要去一趟青莲山,”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现在就去。”
纪优辞只好帮他穿上外套,待扶他下了地能自己走路又跑去备车,腿脚利索做事麻利,已经俨然不是那个只会煎药的小药童了。
从卫府到青莲山车程需要半天,马车到了山脚下便不能继续了,剩下的台阶得自己一步步走上去。宋喃大病初愈,一下马车就干呕起来,轻捶胸口才让自己镇定下来,脸色更是苍白无血色,由纪优辞扶着才勉强走了一半阶梯,两人不得不停留在半山腰休息。
一位穿着道袍的青莲山弟子闻声赶来,匆匆行了礼就问两人是否来自京城宋府,宋喃无力回答,倚着亭角虚弱地点了点头,
“道长久病不愈已经驾鹤仙去,现所有事务由大师兄主持,想必宋公子早已知晓,”那名弟子顿了顿,又继续道“大师兄几r.ì前便预料到有贵客前来,特命我在此等候,助贵客尽早登上峰顶。”
纪优辞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这下公子不用受罪一步步爬阶梯了,正准备向小道士表示感谢就被宋喃截了话头,
“多谢道士好意,在下想凭一己之力上山,不劳烦了。”
小道士点点头,又行了一礼,
“恭喜宋公子过了大师兄设置的第一关,剩下的路的确需要您自己完成。”
宋喃撑着站直身子回礼,用眼神示意纪优辞先上去,自己要一个人走,后者一看,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个劲儿的摇头,宋喃走近他,轻抚他的肩头,以眯眼轻笑回应,“你先上去吧。”手掌轻轻用力,纪优辞肩上一疼,抬眼对上宋喃的目光,那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坚定,他委屈的撇嘴,撇完后还是慢吞吞的转身往山上走去。
小道士也不见了,宋喃望着满眼的青翠欲滴感受山林俱静,心情格外的好。
一阵琴声传来夹杂着话音,落到宋喃耳朵里便成了清晰的语言,
“宋公子,求人应有求人的态度和诚意。”
宋喃会心一笑,看来三跪九叩是免不了了,两千八百级阶梯剩了一千六百级,想要到达峰顶还需跪五百三十四次磕一百七十八次头,小道长替他减了一半,还算心善。
每磕一次头宋喃都能想到许凭阑,他的眉眼他的薄唇,他说话时清冷的神情,他高兴时轻扬的嘴角,他见到衍哥时抑制不住的激动,他调戏肆意时迷人的桃花眼。从第一次见他到后来的每一次见他,许凭阑的模样都深深印在宋喃的脑海里,小时候的他j.īng_灵古怪爱捉弄人,长大后反而沉稳冷静了不少,不过宋喃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是那般小孩子脾气。
离峰顶越来越近,宋喃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额头已经出了血他也毫不在乎,一想到那天清晨自己亲手抚摸了那张好看到有些冶艳的脸,便忍不住想把他藏起来,带回自己的小屋子里好好观赏,看个几天几夜才行,而且其他人谁都不准看,只有他能。
想到这里,宋喃捂起嘴巴偷笑了一声,又看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才继续叩首,一滴血顺着鼻梁滴在了唇上,宋喃动动嘴巴让它化开,感受到唇上的滋润又高兴得不行,这也算有点血色了,加上之前又耗费了些体力不由得开始微喘起来,宋喃能感觉到脸颊两侧生出了红晕来,如果能在这时候见到画楼,就能让他看到脸色红润的自己了。
“宋公子,大师兄请您去清凉殿。”
宋喃起身,见到了半山腰的那位弟子,回头一看自己已经登上了峰顶。
和画楼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就连想着他的时候也能让人忘记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上来了,跟着小道士往清凉殿走,连额上的血迹也无暇顾及。
清凉殿内,四个角落里都生着烟,一进去倒真有些如临仙境的感觉。一位道士闭着眼睛盘腿端坐在大殿中间的软垫上,黑发用木簪束着,臂弯里挂着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宋公子请坐。”
宋喃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烟雾缭绕中看不清对方的脸。
“宋公子此行,可是为了求药?”
“小道长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曲行舟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二十多年前自己随师父去京城宋府求药,宋喃还在娘胎里未出世,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郎,不禁让人唏嘘。
“你想要救你心上人的命,就得拿别人的命来换。”
曲行舟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宋喃身后,手持拂尘,正背着他准备出殿,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感情,
“不过,你的命我不收。”
宋喃调整姿势跪在垫上,对着面前季道长的画像磕了三个响头,额前的血染红了半个软垫。
几年前清远方丈给的药已经开始失效,毒素在许凭阑的体内继续蔓延开来,红线已经延伸到了右肩,在客栈那晚,是时隔四年来的第一次发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却委婉的想要请求宋喃作陪,遭到拒绝后只好一人在后院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毒发时他摘下了面具,身体各处都是指甲挠出的红印,胸口更是大片大片的血痕,直到月亮像个犯了事的罪人般躲进云层里他才结束了这痛苦,一个人安静地趴在桌上睡了。
宋喃找到他时意外地看见了他肩上的红色血线,抚着他的眉眼后悔前一夜自己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