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飘着雪花,屋里人却感觉不到冷了。
他还以为,是宋喃送他来的。
叶无言看他这样,有些不忍心,劝道:“你先忍一会,肆意应该马上就把药拿过来了。”
许凭阑没说话,两人一阵沉默。
半晌,有药香从门外飘来,叶无言身体一弹,从竹椅上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来谢知遇还在后院煎药。
“画楼啊,有个孩子,我不知道该不该与你说。”
许凭阑下巴抵在木枕上,虽然胸腔里万箭穿心,脸上却依然云淡风轻。
“什么孩子…我可……没有……什么……孩子……,宋喃…,宋喃…,应该还……生不出来……孩子……”
几字一顿的,听得叶无言也难受,又不能替他受着,心里痒痒的,真想把那个害他的人揪出来毒打一顿,再喂他吃自己研制的各种□□,两天一小毒,三天一大毒。
“算了,你别说了,听我说吧……”
“前些天你带着宋家二公子来过不久三公子又来了,也带了个人。你猜是谁?就是那个害宋二公子中蛊的那个,他呀,也好不到哪去,毒已经遍布大半个身体了,我也只能施针把毒暂且封住,能不能保命还很难说。他也不过二十出头,我见着可怜就收在医馆了打个下手,只是……”
许凭阑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常一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的万分艰难,
“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叶无言承认自己有罪,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有点想笑。
秦素安说她那个时代有种东西可以把某个瞬间定格下来,若是他能得到那个东西就能把画楼现在的样子保留下来,等他好了再拿出来给他看,想想就很有趣。
“噢我说到哪了?你让我想想……没办法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记不住事,哎我想起来了,只是那个小孩,也……失忆了…,他只能记起很早之前的事,最近发生的,他都………不记得了。”
“可能是毒素起作用了,先是侵入他的身体,再慢慢吞噬他的记忆,最后到心智,等他彻底麻木的时候,基本就是一具尸体了。”
许凭阑张张嘴,却是说不话来了,连看着月光的眼神都涣散下来,身体上的痛苦全然不觉,好像那个麻木的人是他一样。
谢知遇失忆了,那宋喃呢……?
害人的人想不起自己的罪行,毒好了就能痛痛快快潇潇洒洒,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度完这一生,而被害人却要承受双重的痛苦,忍受着着不属于自己记忆的折磨,永远活在别人的y-in影里,他会有多绝望……
他甚至会以为,他才是谢知遇,在他的记忆力,被小皇帝玩弄的人是他,困于深宫永无天r.ì的是他,爱上谢棋影又杀了谢棋影的人还是他。
到最后,世上就会有两个谢知遇,而再无宋喃………
那对宋喃来说,会有多残忍………
叶无言看出了他的顾虑,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其实…,谢家那孩子,也挺苦的……,他的毒,发作程度不亚于你的…………”
许凭阑无声地笑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做不必要的争论,也不想去比较谁的毒更狠谁受的苦更多,他只想宋喃能晚点知道这件事,最好是,不要知道。
万箭穿心又一次侵入他的神经,他已经无法再集中注意力了,只得拿食指狠狠掐上太yá-ngx_u_e,叶无言在一旁看着都疼,坐在竹椅上目不转睛,手指指甲已经深陷r_ou_里,替他捏一把汗。
许凭阑姣好的皮肤已经被他抠出血了,人还处于极度混乱之中,肆意也迟迟未到。
叶无言没办法,只好上前封了他的x_u_e道让他暂时失去知觉,这也只是一时之计,如果x_u_e道解开许凭阑没能醒来,恐怕就……
再也醒不来了………
“进来吧。”
有了叶无言的允许,谢知遇才推门而入。
其实他很早就站在门口了,虽没了记忆,但他还能清楚的感觉到,里面那人似乎对他有很深的敌意,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绝不是什么好事。
“药放下就回房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谢知遇不敢正眼看竹床上的人,余光瞟到一旁的床单,已经被血染的红透,他才瞄了一眼就晕的不行了,
“好的师父,那我先回房了,有需要您来招呼就行。”
谢知遇放下药碗,眼神终是没敢往那边落,C_àoC_ào给叶无言行了个礼就要退下,又被叶无言叫住了,
“等等!”
“师父还有何吩咐?”
谢知遇问的小心翼翼,自从他醒过来就被告知自己是叶大夫捡来的,在这医馆里做药童,一次上山采药时不慎滑倒摔了脑袋,才躺了几天丢了点记忆。
“念衍阁的肆意阁主说要带些东西过来,这么久了也不见回来,你去看看。”
谢知遇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肆意,反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后才答话,
“是为了给床上这位治病吗………”
叶无言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没想到这谢家小子就是失了忆还这么聪明……
“算是吧,你快去快回。”
得了叶无言的命令,谢知遇心里竟有些高兴。
他从方才听到床上那人的声音时心里就油然而生一种爱慕之情,心跳也比平时快了许多,想到能给这个人帮上忙就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真好。”
他一定长得很好看。
谢知遇心想,若是待会儿回来了能顺带看看他的样子,哪怕一眼,也够了。
当他赶到念衍阁的时候,阁里已经空了。
整个楼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一楼的桌子凳子更是散的散断的断,竟找不出一张完整的了。
他无暇去管这些,直觉告诉他药一定还在。
于是直奔二楼,每间屋子翻箱倒柜的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一间不怎么富丽堂皇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个锦盒一样的东西,他塞进怀里,露出满足的笑,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就是能就那位好看的病人的药了。
回医馆的路上,雪停了。
谢知遇只穿了袍子,连个狐裘都没裹,伸出手想接点什么,这才注意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好讪讪地把冻的通红的手缩了回来,朝前面吐了吐舌头,感叹幸好没人看到这愚蠢的一幕。
好像小时候,也有个人这么做过,还被他无情地嘲笑了。
也罢,不想了,能记起来早就记起来了,记不起来的也权当是没发生过吧。
快到医馆时,他没忍住,掏出怀里的盒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能救他心上人的命,便悄悄用食指抬起来个缝,依稀瞧见里面的像是张字条。
☆、第五十章
谢知遇赶到医馆的时候,许凭阑已经醒了。
他把锦盒抱在怀里,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罢。”
叶无言见他面露难色便知道是念衍阁那边出了问题,左右许凭阑也醒了,索x_ing不再细问,接过谢知遇手里的盒子,又亲手递给许凭阑。
“这………”
他担心许凭阑心里难受,只打开了一下便想马上合上,被后者阻止了,
“我没事,就想看看,他写了什么。”
许凭阑刚醒,面色颇为惨白,长发散在后背,墨发白衣,黑白分明。
和他预想的一样,盒子里的药丸没了,剩了张纸条。
正楷字端雅秀丽,正是宋喃的亲笔。
以命相抵,互不相欠。
许凭阑晃晃脑袋,从前发生的事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开来,终于在这一次的毒发后,他想起了全部。
叶无言扶他从床上坐起来,又唤来谢知遇替他束发,
“宋二公子想必已经在门外了,你好歹也要整整齐齐地出去见他。”
许凭阑微弯嘴角,点了点头,涣散的眼神凝视在那张字条上,笑开来,道:“是啊,他最喜欢看我束发的样子,说这样显得j.īng_神。”
谢知遇替他束发的手一顿,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这人开口说话,面上带着笑,语气十分温柔,想来那个叫宋二公子对他来说一定看的很重,放在心尖上的那种。
“用这条发带吧。”
许凭阑从怀里拿出一条白色梨花纹的发带绕过脑袋递给身后的谢知遇,后者轻轻接过放在手中端详,周圈是清一色手绣的梨花,中间还镶了块白玉,发带的用料极好,配这人的发也正好。
桃木梳子从许凭阑发梢滑落至发尾,谢知遇手法很轻,生怕弄疼他,如此反复,终于将发带缠上去,束好了发。
“好了,那原来的那条怎么办?”
谢知遇偏过头看许凭阑,问的小心翼翼,他在等那个人说出那句“送你好了。”
许凭阑意会,先是假装不舍地把原来那条绕上手腕,把手放在胸前,又大方扯开,双手递给谢知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