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我是元舒啊。
是那个会哭会笑,爱撒娇,深深爱着师尊的,元舒啊。
意识猛然收回,他脸上还带着不知何时流出的泪,目光紧紧望着黑衣少年滴血的手腕。
黑色血液缓缓流淌着,滴在地上,升腾起袅袅的浓烟。
可以想象,那黑色的血勾画到苏墨画上,会如何。
元舒瞳孔忽然紧缩。
不,不可以……
不可以沾染他!
不可以沾染,我的师尊!
他飞速念着咒术,每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天地随着这汹涌咒术而发出微微的震颤和嗡鸣,那是世界之神即将陨落的悲悯之声。
整个大墓都在世界悲恸的颤动下,岌岌可危。
砖瓦一点点崩塌、掉落,扬起纷纷扬扬的尘。
头顶的坍塌的x_u_e·口越来越大,落下星星点点的光。
近处,有山崩,有地裂。
远处,有海啸,有龙吟。
任世界又一次地天翻地覆,元舒只是眼睛直直望着半空之中的墨画,死死咬着牙,说出口的字句越发艰难,连声音都开始暗哑。
魔头舒画听清这咒术,哈哈笑着,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舒画,你还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软弱!为了不看到苏墨被我引诱入魔,不惜立刻解决自己吗?哈哈哈哈哈!”
说罢,黑色袖袍朝着空气一挥,一排血人齐齐掉落在这崩塌得早已看不清原样的大墓。尽管他们满脸泥灰和血污,汩汩而出的血把衣袍染成了胭脂色,可元舒却分辨得清楚:是先前闯山而来的双安长清一行人。
“若你停止自尽,我便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交易如何?你这么仁慈,该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吧?”
话音刚落,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尸妖们,纷纷自埋没的砖瓦的倾巢而出,踉跄着步伐,朝双安和长清涌来,伸出满是污垢的指甲,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们撕碎。
魔头舒画笑得得意:“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弟子,你的拥护者们,通通消失。”
元舒双眼看着这满是狼藉,耳朵里弥漫着这人的嘲讽和尸妖急不可待的荷荷声。快了,就快好了。再撑一下,再撑一下……
他默默对自己说着,闭了眼,吐出咒术最后的一句。
没人看清明镜是如何动作的,那一刻,仿佛天地都失了声,耳中都是尖锐的低鸣。
也没人看见,被剑体c-h-a·入胸口的那一刻,元舒唇角是翘着的。
更没人听到他那一句倔强的话。
他说:“软弱又失算的是你。”纵然声音弱小,被掩在全世界的惶惶不安里,却字字说得清晰。
金色神血在明镜抽·出他胸口之时喷薄而出,一滴一滴的血如同被时光定格的初雪,细细密密飘荡在整个夜空。
元舒在明镜的帮助下挣脱束缚,砰一声掉落在地,手上飞快比着结印,空中玉笔陡然转动,不过片刻便将所有飘荡的神血吸干。
“神血过处,点墨成妖!”
他一字一句说着,以指比剑,凌空挥动,空中玉笔便也跟着他指尖摆动。
相传上古时期,女娲造人,曾以藤条为辅助,沾起泥巴在空中一甩,掉下的泥点落到地上便立即成了欢呼着的人。
而今,玉笔在元舒的控制下,在一笔又一笔的挥舞中,扑棱棱涌出一只又一只色彩绚丽的蝶。彩蝶过处,有金色细粉掉落,化出成百上千的妖,将双安和长清团团围住,在他们与尸妖之间形成一道厚厚的围墙,将人护得周全。
异世舒画见到此景,唇角满是嘲讽:“与我相争,有何用?”
与他相争有何用?元舒看着深入魔道的舒画,和遍地的妖。他们本就是同一人,有着一样的神力,再多的争斗也不过两败俱伤,谁也杀不死谁。可……
元舒抬手将玉笔收回,直直指向异世舒画,“当然是,把我师尊抢回来!”
言罢,抬步踏风而行,匆匆朝空中画卷飞去。
“呵,那边抢来试试!”异世舒画也凌空而起。
只是,才跃出去几步,忽的双目撑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缓缓转身,正看到红眸苏墨手里,堪堪松开的明镜。
“为……为什么?”他望着胸前染黑的血,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可在他背后c-h-a了一剑的人,却垂了双眸,沉默良久才缓缓说:“帝尊,你走的太远了……”
不是走的太远,而是偏的太远了。以至于,变得再也不像他。
舒画笑了,看着他的苏墨,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小墨,你该知道明镜杀不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