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微微一笑:“情之所至,情之所深,便往往不由自主。风姑娘不受此苦缠,也算是幸运。”
风采铃抿了抿唇,虽然表情有一丝黯然,却也只是一瞬,待她抬眸时,又是笑意浅雅:“听素公子语意,是大受其苦了?”
素还真轻声笑了两声,温润如玉的脸上说不出开心却也没有一丝黯然,他手中折扇轻敲在桌面,嗒嗒轻响如夜半对弈落子:“风姑娘如此肯定,莫非是从素某昨日琴声中听到的?”
风采铃抿唇一笑,半是承认半是不可置否的模样:“曲由心生,素公子说,是不是呢?”话中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不等素还真开口,风采铃手已按上了琴弦,拨弹按取,曲调和昨日素还真所奏乐曲大同小异,却又有些许细微差异。
素还真浓墨般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亮色,他垂眸看着风采铃,神色若有所思。
谈无欲刚下马车,笑蓬莱中早接到消息的骨箫便已派出贴身婢女旖艳衷情恭敬立在笑蓬莱门口,将谈无欲迎了进去。
骨箫斜倚在软榻上,媚眼如丝,似火般撩人,但妖冶的外表下,有藏着三分的令人胆寒的果决毒冷:“今日谈右相来我笑蓬莱,所为何事呢?”她一边道,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涂有蔻丹的手指指尖摩挲着怀中一俊美少年的脸颊、鼻梁、嘴唇,场景 y- ín 惑。
谈无欲不为所动,虽然行礼动作一丝一毫都未怠慢出错,但表情却是清寒的,像是悬在九天的冷月:“抱歉打扰楼主了,但今日前来实有要事,请问楼主,素还真现在人在何处?我有要事需与他相商。”
骨箫似全部心神都在怀中少年细腻的脸颊,眼漫不经心地向谈无欲处一瞥,微微泛红的眼睫下流转着惑人的妖光:“呵呵,素贤人乃是骨箫楼中的贵客,他想去哪自然便去哪。我并未让侍女跟随他,不过方才听我楼中姑娘说,他现在乃是在笑蓬莱后园水边小亭中,谈公子若是想去,我可以让侍女带你前去。”
谈无欲点点头:“有劳了。”
有只鸟拍着羽翼险险从水面上掠过,在水上划出一线水痕时,风采铃刚好结束一曲。
素还真眼神像是循着飞鸟的翅翼而过,却又像因着琴音而陷入了思梦中,一时间竟有些无法聚焦。
风采铃适才弹琴时,排除了一切杂念,全心全意循着自己心中对曲意的体悟信手而弹,直到现在才感觉思绪回到了脑中,见素还真久久不语,竟觉得有些许紧张:“素公子觉得如何?”一边说,她一边将手中古琴转向了素还真,从模样看,是想让素还真指点一二。
素还真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见风采铃一双眼似盈盈秋水,尽是期待,唇角弯起一抹笑,折扇在手中敲了敲,叹道:“久闻江南才女琴艺高超,今日一见,方知果然是名不虚传,素某昨日所弹琴曲的缺陷竟然都已一一拨正,实在让素某甘拜下风。”
风采铃见他真心赞叹,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不由抿着唇微然一笑道:“素公子客气了,这曲的创作是素公子占了极大功劳,采铃只是负责起个头和力争将其变得更好吧。”
素还真摇摇头,笑道:“风姑娘过谦了,虽然适才风姑娘所弹奏琴曲和素某昨日所弹大同小异,然而,素某那些看似细微的小缺陷,却恰恰是整个曲意致命之处,如今却由姑娘补足了,现今此曲才真当堪称完美。”
风采铃眨眨眼,模样清灵柔婉:“实不相瞒,采铃昨日听素公子琴声时,尚还想不到素公子琴音中有何差错,就连后来研究素公子留下之琴谱时,也未曾发觉不当之处,只是心中感觉有些异样。”她一边说,一边微微垂下眸,“直到昨晚采铃准备歇下,却望见窗外明月,这才发觉曲中小小不足。正如素公子所言,曲由心生,情之所至,情之所深,便往往不由自主。”她说着,唇不自觉抿了一下,然后却又笑了起来:“莫非素公子,也是为情所困?”
素还真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微微一笑,眉眼舒朗:“每个人对情之一字皆有不同的看法,说困的话,便该是自己有心放开,却因于外界事物而脱身不得了。”他顿了顿,又是一笑,“世人常叹他人痴愚,陷情之一字中无法自拔,却不知,情这一字,偏偏就是要刻骨,才会有体悟。”素还真微微叹了一声,低头以手指轻拨琴弦,琴音清韵,似水面上小小涟漪荡开
风采铃眉眼微微一动,不知是惊愕还是什么,随即却又平复了下来,她抬头望向素还真身后一株垂柳,眼神微茫:“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吗?”
素还真正端着桌上茶盏往嘴边送,听到风采铃此言,他略微一怔,目光已不由瞟向了风采铃,却见到对方同样向他望来,一双眸子盈盈如水,秋水长天,十里烟波,千万情丝,素还真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原本离了琴弦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按在了琴弦上,手指一动,又弹奏了起来。
风采铃回转眼眸看着素还真,正想说些什么,却水边风大,两人衣衫长发均被吹起,风采铃望见面前之人清朗俊雅,衣衫轻薄,迎风一笑,水面上白莲清湛,仿佛千万浮华都不及他心中清明韵朗。
谈无欲跟着前方带路的侍女朝笑蓬莱的后园行去。
笑蓬莱虽是寻花问柳之地,厅中充满 y- ín 奢之气,但后园和靠近后园的建筑却是别具雅致。
后园所处的位置要比笑蓬莱建筑低上数丈,因而两者间还有一段逐渐向下的阶梯。靠近阶梯的那座房屋檐角,则悬着一串白底青花的瓷质风铃,此时正迎着风叮啷作响。
谈无欲原本皱着眉心情颇为烦闷,但沿着房屋外小径向后园行去的路中,被清风一吹,瞬间觉得心中烦闷纾解了不少,等站在悬有风铃檐角下见到后园幽雅景致时,精神为之一振。
那侍女正要带他往下,却看见了什么讶异事物似的,“呀”地惊呼出声。
谈无欲心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快步上前道:“发生何事了?”
那侍女喊完后便立即反应过来了,回头看着身边清寒如月的男子,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微微有些红晕:“没、没什么……”
谈无欲皱了皱眉:“冷公子呢?”虽然骨箫已知道素还真的真实身份,然而素还真在楼内却仍是使用了化名,若是有人查探,也不会露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