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林辉犹豫了一下就说,“我有事要去趟北京,正好安修也要去,就顺道捎着他。”他记得临行前,季市长说的那句话:安修在我面前提起过程师傅,说程师傅是个沉稳踏实不多话的,我身边正需要这么个人,以后几年还要麻烦程师傅了。人家市长话说的好听,但至少向他传达了三个意思,第一,你和陈家那点关系,我都知道,第二,陈安修在我面前给你说过好话,第三,我需要的是一个不多话的司机。话说到这里,其余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他这时很明白,也许季市长和陈家的关系不会是个永远的秘密,但这个秘密绝对不是从他的嘴里漏出去的。
刘雪看了眼车牌说,“这是市长的车吧?你是给市长开车,但市长也没说谁都可以坐吧,你这么自己做决定合适吗?”
程林辉眼中闪过一抹怒气,他这工作当初是托陈天丽的关系找到的是没错,但这些年他也没亏待大姨一家,过年过节一次都没拉下,平时上门也没空过手,可这刘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威风,真当陈家帮他一次忙,就要一辈子压在他头上不成,而且这帮忙和刘雪有什么关系?要是个男的,早上去给他一拳了,和个女人计较太跌份,“我就是顺路,车也不是专程给安修用的,怎么说这事也轮不到你做主。”
刘雪说这话倒不是针对程林辉,她是想之前憋着的火当着陈妈妈的面借机洒在陈安修身上,哪知道以前还算好说话的程林辉突然就这么不留面子,“谁愿意管你,不就是开车的吗?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程林辉懒得搭理她,一个男人和个女人在大街上吵起来,也没什么脸面,况且还是在人家家门口。
“雪,怎么和你哥说话呢。”李文彩出声喝止刘雪。
刘雪硬邦邦的丢下一句,“我下午还有事,留在这里,也没人给脸,你和我一起走,还是待会自己坐公交车?”
李文彩也知道今天是白来了,“我和你一块下去。”
刘雪随身携带的包还在里屋,她要去拿,一转身没留意后面有个小马车,被绊了一脚,她穿着高跟鞋,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今天前前后后生了两次气,心里正火大,想也不想,一脚把小马车踢到墙边去了,“什么东西都往当道放,想摔死人啊。”
那小马车是冒冒刚刚在屋里拖着玩的,他见到这阵仗,吓得往陈妈妈怀里跑,“奶奶。”
陈妈妈抱起他拍拍说,“没事啊,冒冒。奶奶这不是在这里吗?没人敢欺负冒冒。”她看陈安修往这边看,就说,“没事,先和你程哥把东西放好。”陈爸爸此时带着客人在院子里看货,也不在屋里,她就压低声音说,“孩子有错,我自己会教育,你当这是哪里,谁惯你的脾气,在这里踢踢打打的?你公公婆婆还没在我这里摔打过东西呢,你脸面怎么就这么大?以后不愿意来就别来,你二叔二婶也不指着你过日子。”
李文彩也气这儿媳妇莽撞,但这时也不得不站出来替她说话,“壮壮妈,壮壮妈,你消消气,你这个当婶子的,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年轻不懂事,这些天为了睿哲上学的事跑前跑后的,也是累坏了,脾气不大好。”
陈妈妈今天忍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脾气不好?脾气不好就来我这里撒气?你说我是她婶子,她自己知道吗?你见过哪个侄媳妇儿在叔叔婶子家摔摔打打的?我们是哪点亏着她了,还是欠着她了?”
李文彩就拉刘雪,“雪,给你二婶赔不是。”和老三家已然不好,再和老二家闹翻了,这陈家村真就没容得下他们的地方了。
刘雪心里此时已经有点后悔了,她忘了二婶可不是三婶,这人可不是个逆来顺受能吃屈的,但想想之前陈妈妈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有现在的指责,她梗着脖子就是不道歉。
陈妈妈也不稀罕她的道歉,径直抱着冒冒出门去了。
程林辉注意到前后出来的三人,脸色都不好看,大姨拉着陈二婶不停在解释着什么,再看看刘雪,他就知道又是刘雪的问题,之前和陈三叔的事情,他也听说了,陈天齐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惹事精进门。
陈安修也过来问,“妈,怎么了?”
陈妈妈和李文彩说,“大嫂,你别说了,街上这么些人,再吵起来也不好看了,天齐这媳妇儿我惹不起,没事的话,你们就先回吧,壮壮这就要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李文彩说了这半天,见陈妈妈态度一点都不缓和,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说多了也听不进去,就说,“壮壮妈,你别忘心里去啊,我改天让天齐来给你赔不是。”
陈安修见她们上车了,又问,“妈,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就和刘雪拌了两句嘴,她真要因此不来了,我耳根也清净,东西都放好了?没落下什么吧?”
“都放好了。”
陈妈妈往车里看了一眼说,“怎么还有冒冒的枕头和小被子?”
“他自己刚才拖过来的,不给放还不让,他还想拖着自己床的,我硬给拦下了。”
陈妈妈就拍拍冒冒的屁股笑,“哎呀,你怎么不把咱家搬着一起走啊?你还想带什么,说给奶奶听听。”
冒冒往她怀里拱拱,笑哈哈地说,“奶奶。”
他这话把陈妈妈哄地心花怒放,一扫之前的阴霾情绪,“奶奶这次就不跟着你一起去了,到了北京听那边爷爷奶奶的话,别调皮捣蛋。奶奶在家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陈安修看时间差不多了,去院子里和爸爸说了声,又回来从妈妈怀里将冒冒接了过来,“妈,你回吧,到了北京,我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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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得知季君毅的会议还没结束,程林辉熟门熟路的带着人去市政府西边的酒店,门口的礼宾员眼神都非常好,车子都没停稳,他们就迎上来了。
程林辉就说,“市里几个主要领导的车牌号,他们背地比我们还熟,我刚刚给小唐秘书打了电话,季市长的会可能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你和冒冒下去吃点东西吧。”
这里很多人都认识程林辉,不光是礼宾员,他们进门,就连正在值班的大堂经理都过来了,还亲自领着他们去了咖啡厅。
“程哥,你现在面子真大,跟着你都沾光了。”
以前陈安修这么说,程林辉也许就跟着臭屁两句了,不过现在知道人家是市长的亲戚,有些话就不好说了,“你光知道开我玩笑,我能有什么面子,我要不是给市长开车,我进门谁搭理我?”
陈安修听出他话里的疏远,“程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事瞒着你,生气了?”
要说一点不介意是假的,他倒不是说陈安修就得事先告诉他,怎么说,他和陈安修远远还不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人家也没义务事事向他报告,不过想想之前他在陈安修前面的卖弄,再看看现在这境况,怎么都有种被人打一耳光的感觉。他在卖弄的时候,人家大概在当笑话听了,当然嘴上他是肯定不承认的,“没,你别乱想,我是那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