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请进屋后,余婆从柜子里翻出个破旧的茶杯,给他倒了点水。
“我这老婆子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年轻人凑合着喝吧。”
坐下后的余婆把手头的针线活儿简单收拾了下,放到了一边,又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微微打量着对方那苍老黯淡的面容,黄文尚回答说:“您是村里的老人了,我们引剑门如今停在此处帮村里铲除僵尸,听闻尸毒的源头是在南华山上的一处匪寨,只是一直不知道,这尸毒到底是如何爆发的呢?”
余婆闻言,垂眸沉默良久。
见她一直不说话,黄文尚试探地问道:“先前我们准备上山的时候,您喊了‘造孽’二字,不知道是否和这件事有关?”
尸毒是一种扩散极快的毒疫,尤其是在人口密集的地区。可它虽然危害巨大,却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冒出来的。
一个地方若是爆发了尸毒,往往是有人心存歹意,故意为之。
许多年前,在某个繁华的城镇就爆发了尸毒,毒疫迅速地扩散,根本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控制的,最后百姓相互撕咬,死的死,伤的伤,更可怕的还是变成了面目全非的僵尸。一场尸毒,最后硬是将这座城镇生生变成了一座“死人城”。
而那场毒疫的罪魁祸首就是一个心怀怨念的巫蛊师,是他下毒掀开了这场毒疫的序幕。
对方粗糙的十指绞在了一起。黄文尚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余婆面色哀戚,最终还是坦言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二者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关联,我只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如今,报应终于还是来了……”
“报应?”黄文尚抓住了余婆话中的两个关键字眼,问道,“是毕方村的村民曾经做过什么吗?”
话刚说完,黄文尚立马察觉到不对了,如果是村民做过什么,那尸毒的源头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山贼那头呢?
黄文尚赶忙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余婆将自己所知道的往事,一件一件讲述了出来:“这尸毒最早被发现是在山上的匪寨没错。那帮山贼在这毕方这一带也祸害我们不少年头了——开始他们最多也就是抢个过路钱罢了,那时的毕方还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
二十年前,毕方赶上了大旱,庄稼绝收,大家的r.ì子都不好过,连带着山上的山贼也混不下去了。村子有户姓季的人家是当时村里难得的大户,季家家主靠着勤快赚了钱,赶上荒年照样能过活,季家媳妇还拿出不少余粮白送给村里吃不上饭的人。
可是送粮的事情被山上的山贼看见了。他们知道季家家里有不少余粮,想抢又怕被帮助的村民团结起来对抗他们,于是就起了杀心。
一天夜里,山贼偷偷摸进村子,闯进了季家的宅子见人就杀。
季家的家主和媳妇当场毙命。
人死了,那些身外之物自然就管不住了。几个山贼拿出准备好的麻袋,开始在季家的宅子疯狂搜刮钱财和粮食。
他们的动静最终还是惊动了村里的人。
山贼当下也有些慌了,他们担心引来曾经受过季家恩惠的村民,于是赶忙收好袋子打算撤退。
然而,令山贼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那些村民冲进季家时,当那些村民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季家夫妇和散落一地的金银首饰时,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救人和追查凶手,而是一拥而上,把那些被落下的财宝统统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余婆当时身子骨还算硬朗,在家里听说这件事后,赶忙冲到季家去看情况。看着那些昔r.ì的好邻居如今竟为了一点钱财忘恩负义,余婆拼命地喊,拼命地叫,想要拦住他们,最后却被村长叫人给架了出去。
被关在家里的余婆第二天出来时,看到的只是一片残骸的季家宅子。
那一晚火光冲天。
他们不仅抢光了季家的积蓄,还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
曾经在毕方风光一时的季家,就这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夜致富,逐渐贸易繁荣的毕方村。
也是从那一天起,余婆被村里人当做了疯婆子。
许多年过去,每每想起季家,依旧是余婆心中的痛。人心怎么可以坏成这个样子?
思绪回到现在,余婆用衣摆蹭了蹭眼泪。
黄文尚听完整个故事,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好人并非就一定有好报。
季家人若早知自己帮助的这些人都是一群白眼狼,是否会后悔当初出手相助呢?
“余婆,依您所言,那山上的山贼和村民应是遭了季家的报应了?”
“老天爷终究是会开眼的。”余婆仰头看了看窗外,眼中闪着泪光,“只是,季家当年还有一个——”
“铛铛铛!”
余婆的话被突然的砸门声打断了。
“余婆!你个疯婆子赶紧开门!”
余婆被这动静吓得大惊失色。
“我都看见了!你快点给我把门打开!”
黄文尚在空中摆了个手势,示意余婆冷静下来。他怀疑是村里人察觉到他来找余婆没那么简单,可能是客栈老板去找村里人告密了。
他观察了下屋子的情况,给余婆打了个手势,从后面的窗户飞速地离开了。
脱身的黄文尚连忙赶回了客栈。
进了门,客栈老板果然不在。
却见大堂里坐着个司辰。
“司辰,你怎么在这里?”黄文尚上前问道。
司辰散着头发,披了一件厚厚的袍子呆坐在那里,正闲得戳着那火球玩儿,懒洋洋地回道:“屋里闷,我求了师兄半天才准我下来坐会儿。”
“那大师兄呢?”
司辰扭头朝后面给了个眼神:“他去后院清点让村民准备的物品了——对了,你去外面查的怎么样?”
黄文尚把余婆所说的季家一事讲了一遍,听得司辰直发愣。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拿了别人的好处最后还要贪人家财产!
正说到此处,恰好云天从门口路过,看到了他们。
“哎~美人!你身体好些了吗?”云天冲着司辰嚷嚷道。
司辰一想到他也可能是之前害过季家的人就不想理他,可是转念一想,那时候云天才多大啊,而且自己的命还是人家救的,怎么也不能给人家冷脸看,于是只得友好地和他招招手,回道:“我好多了。你又去卖糖葫——额,糖酸楂去啦?”
司辰差点顺口把上辈子的叫法给说出来。
云天喊着“是呀是呀”,小跑着到了客栈门口。
“看这天,一会儿估计还得下雨,哪儿有人买呀,你还不如休息一天。”司辰说道。
云天在门槛上一坐,不服道:“谁说没有人买的!”
刚好对面走过来一个土陵门的弟子,司辰认出对方是之前找过他麻烦的那个人。
对方一看是引剑门的人,立马点头哈腰地向司辰他们问好,然后低头对坐着的云天说道:“来串糖酸楂!”
司辰:“……”
还真有人买啊。
土陵门的弟子叼着糖葫芦美滋滋地走了。如今引剑门接管了僵尸这事儿,他们乐得轻松。
那人走后不久,门口又来了个老乞丐,求他们赏点吃的。
司辰看他怪可怜的,小声道:“这毕方村不是吃了季家的人血馒头吗,怎么还有乞丐这样的破落户?”
“贫者贫,富者富,哪会有让所有人都富有的办法呢。”黄文尚道。
不知道云天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突然说道:“这老头不是村里的,是别村来的饥民。”
问过这老乞丐才知道,原来他还真不是毕方村的,只是老家那边因为战乱实在过不下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听说毕方村富有些,就一路乞讨来了毕方。
司辰一听不是这村子里的,顿时心生同情,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大把灵石递给了老乞丐。
反正回去之后,门里还会发饷银,再说他平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老伯,您拿着去买点吃的吧!不过可要藏好了,别被坏人抢走啊。”司辰特别叮嘱了一下。
那老乞丐感恩戴德地对着司辰连连作揖,然后才拖着不灵便的腿走开了。
司辰笑着送走了他。
“美人你可真是心善!”云天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司辰忙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而一旁站着的黄文尚,则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摸出来的几块碎灵币,沉默地把它们收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火球:本球可是此文的重要人物呢!
司辰:“重要”?“人物”?
火球:(叉腰)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本球代主挨打!
下章预告:叽!
☆、灭亡
昨r.ì下的雨水还未退去,屋外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司辰忽然觉得有点冷,手里捏了捏师兄给他的小火球顺便取个暖。系统君不在,他就只能欺负火球度r.ì了。
坐在他身边的顾枫帮他把衣领又拉紧了些:“晚上我和文尚进山,你……就和君墨就留在客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