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原地打滚玩闹的萝卜突然开始急躁地在原地转圈,喉咙里呜咽着低低的吼声,时不时伏下前躯呲起尖牙。陆楚回过神来,来不及去思考男人口中话语的意思,连忙在手机上盲打出女孩父母的名字,试图拨通他们的电话。
“滴——滴——”
片刻后手机那边传来客服甜美的提示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陆楚阖上无神双目,微扬头,整理思绪。
既然女孩给自己打了电话而不是给她的父母,那么只能说明她也联系不上他们,自己试图给他们打电话,没有半点用处。
思绪沉淀下来,陆楚意识到男人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身体转向男人的方向,垂下眼帘,问道:“你说的‘开始’,是什么?”
即便看不到男人的神情,陆楚也能感觉到男人格外地平静从容,如同一个悉知万物掌控一切的局外人。而男人定定地看着陆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仿佛在思考,半晌后忽然开口回问:“你为什么,不笑了。”
陆楚不语,蹙起了眉。
怎么笑?
得不到回答的男人盯着陆楚的嘴角看了片刻,平静道:“已经开始,但只是刚刚开始。”
“开始的,究竟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
陆楚没有再问,而是站起身准备出门,萝卜看到他的动作,也立刻停下来原来焦灼的行动,紧紧的跟在了陆楚身后,眼中有野兽的戒备神情。
男人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刚刚还和自己温柔笑着的陆楚皱着眉头,满面默然地出了门。
他知道他会去那个女孩那里,寻一个真相。
陆楚知道女孩的家在哪个地方,但是不清楚具体是哪一楼哪一户。他手中拿着平时走路用的竹杖,站在女孩家的小区门口,一下一下点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小区里偶尔有来往的行人,有一个中年妇女看到陆楚站在那里,片刻没有动弹,就好心地过来问他:“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
陆楚闻言,连忙转向妇人的方向,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您认识周溪然吗?”
“小然那孩子啊,当然认识,不过你是……”
“我是她的老师,”陆楚笑的温和,“有些事所以来拜访一下她家,但是太糊涂了没弄清楚具体的位置,刚刚打她电话没有人接听,所以现在正着急着呢。”
这座城镇民风淳朴,很少有违法犯罪的事情发生,再加上陆楚长的清俊温和,妇人对他的话没有一点怀疑,反而十分热情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她们家在靠里面那一栋,我带你去吧。”
“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才多大点事儿!”
陆楚听着妇人的脚步声,从而判断她行走的方向,领着萝卜跟了上去。
“你这狗养的好啊,看起来机灵得很,这俩眼睛,跟有了灵x_ing似的。”
提起萝卜,陆楚总算笑意达了眼底:“萝卜是比较聪明,从小就跟在我身边。”
“萝卜?这名字好,听着就好养活……”
妇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和陆楚说着话,说着说着忽然看向他无神下掩的眼睛,转而问道:“你的眼怎么……”
不怪她这么久才注意到这件事,作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失明的人,眼睛看不见这种事情在正常人看来,等同于“异类”,在这个城镇属于可以列入“都市奇闻”、“城市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中,一般人很难会立刻注意到,顶多觉得这人一直略略低着头,还不看别人的眼睛,大概是个害羞的人。
陆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笑了笑坦然道:“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妇人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和我老伴儿一样……”
陆楚闻言,心下一沉:“您说什么?”
“我老伴儿啊,”妇人说,“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和我说他看不见了,当时我还纳闷,怎么会这样,一会儿他又和我说没事儿了,害我白c.ao心半天。”
“您是说他很快就没事了?”
“是啊,”说到这里,妇人突然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小然家在三楼,她妈妈和我是老朋友了。”
这时,妇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打开接听。
那边说了些什么,妇人皱起了眉,满面焦急:“怎么会呢,你爸他刚刚还在家!……嗯……嗯……我马上回去!”
她挂了电话,对陆楚歉意地说道:“抱歉啊小兄弟,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快先回去了,小然家在301,上了三楼最边上就是。”
陆楚笑:“没关系的,还得感谢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您先回去吧,家里的事更重要,剩下的我自己可以的。”
中年妇女匆匆离去,陆楚习惯x_ing地点了点竹杖,这才往楼上走去。
“301。”陆楚站在一扇门前念道。
萝卜听了之后“汪”了一声,陆楚心道就是这里了。萝卜是专门经过训练的,他的父母花费了很多时间为他培养出这一知导盲犬,简单的识数它都可以做到。
“叮咚——”陆楚按了门铃。
没人应答,他又按了两次依旧无人应答,只好拍拍门开口喊道:“周溪然,你在家吗?”
恰逢此时,一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上楼,对着陆楚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
陆楚闻声转过身:“您好,请问您是这家的主人吗?”
“我是……”女人狐疑地看他,“你有什么事?”
陆楚歉意道:“抱歉打扰您了,我是周溪然的朋友,刚刚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貌似有急事,还联系不上您,但是我们聊了一下她突然又挂了电话,我担心她所以过来看看。”
女人半信半疑,但是看陆楚实在面善俊秀的很,就边低声说着“小然能出什么事儿”边拿出钥匙开了门。
“咔——”
门打开了。
“小然,妈妈买东西回来——”女人原本愉悦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转而惊恐地大声喊道,“小然!小然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陆楚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萝卜更是在他身后打着转“汪汪汪”叫个不停。
“好黑啊,开了灯看不到……”
“好安静,砸了什么,都没有声音……”
“好痛,好痛……不,不痛,不痛……刀子切了腿和胳膊,也不会痛……”
年轻女孩的声音悠悠传来,病态沧桑没有一点生气,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而她的母亲则大叫着扑倒在她身上用手怎么堵不住女孩身上淌着的滚烫鲜血,颤抖着双手拨打求救电话。
“回去吧。”男人无声无息出现在陆楚身后。
陆楚对他的出现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陆楚没有回头,而且淡声道:“开始的究竟是什么?”
“传染病。”
“什么病。”
“全城失感。”
第4章 第一局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设想,在某一天,你失去了你的某种感知,来的突然,且毫无征兆。
你曾经喜欢的色彩变成混沌的黑色幕布,你一直听着的纷杂顿时安静的令人害怕,你怕疼的手臂上满是创痕你却一无所知。
没有视觉,没有听觉……甚至是,没有触觉。
仿佛整个人都隔离在了另一个宇宙,安静、无知、空洞,黑暗的深邃,你感受不到外界的哪怕是一丁点感知。
灵魂和肉体之间失去了连接,那么,人是否还算存活。
那时的你会怎样——绝望,茫然,抑或是无动于衷。
陆楚知道。
“他们,都崩溃了。”
————
男人说的一点不假,那是一种传染病。
从第一个人开始,陆续有人失去了感知,整座城镇陷入恐慌和混乱之中,待到第二日的时候,男人和他说,游戏,已经完全开始。
陆楚家在二楼,他面朝着窗户向下,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可以听到下面喧哗的声音。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知道得不到男人的回答,陆楚仍旧控制不住想要问出来,“难道,是因为我?”
毕竟他是这里曾经唯一一个盲人,除了他,城镇中从来没有过这种症状。
感染源。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男人的语气平淡,像是公事公办道:“不是,这是必然,而你只是个意外。”
“要怎么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