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二皇兄之后, 老五和老六真的可以继续这般和睦相处下去吗?
五皇子齐珣乃淑妃之子,六皇子生母虽只是个婕妤,但齐琢自小养在姚贵妃膝下。
六皇子的养母身为四夫人之首, 本就属于地方士族的莱夷姚氏又与东境的锋亲王府结亲,实力愈加不容小觑。
就算齐老六不争, 他身后的家族,会心甘情愿看着皇位落入五皇子手中,而他们辛辛苦苦运作二十年,只能做个藩王亲属?
莫说齐璟不相信,就连齐琢昔日的盟友,恐怕都不会相信。
一开始为了共同抵抗二皇子和安国公府而产生的连接,一旦因为二皇子身陨而消失,老五一脉和老六一脉,也就到了决一高下的时候了。
到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当然,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轮不到齐璟为他们担心什么了。
因为二皇子去少海丢了x_ing命,文思殿和安国公府就彻底没了希望,不用想也知道,此后定是被打压得十分厉害。
没有封王建府、手中亦无实权的七皇子自身都难保,又哪有精力去看谁赢谁输。
在齐璟看来,二皇兄说的没有错。
过去几位皇子都领着事,谁都不愿意放下自己分到的一块,尤其是身有皇族神武的几位,更是轻易不愿迈出皇城半步。
他这个魂魄残缺的七皇子,当初为了讨生母俞昭仪的欢心,留在宫中帮二皇兄的忙,又何尝不是死赖在皇宫不走。
所以那几年,凡是国有外事,基本上都是宗正铎亲王或其世子出面。
铎亲王世子是有皇族神武的,又是宗正长子,身份同样尊贵,若没有皇子主动出巡,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比如上辈子去莱夷卫护送祥瑞给皇太后贺寿的差事,就是他去完成的。
齐璟知道,父皇虽然次次都允了世子的“主动请缨”,但心里一定不太高兴。
毕竟外事都被能干的皇侄处理了,哪还有风头留给宫里。
二皇兄此番坚决要求去少海,一方面是因为除他之外无人可去,此事又对皇族、对临海百姓有益,不可不去;另一方面,恐怕也是考虑到要为父皇分忧,不愿皇族脸面都靠宗正府来扛。
正因为了解二哥的x_ing格,齐璟才无奈。
——俞昭仪终于关心则乱了一回,不禁没能劝住二皇兄,反倒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事实上,上辈子的记忆,齐璟并未能全部地掌握,而且越是靠近他死去的时候,记忆的画面就越是模糊。
很多事情他只能记个大概的结果,却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发展到那个地步的。
连自己饮毒酒而亡的事,也只记得死亡时遭受的极度痛苦。
齐璟甚至因此而变得不能饮酒,只要碰一点酒水,就立刻吐地昏天黑地,比宿醉还要严重。但他还是不记得自己死时身在何处,是谁下的毒,自己又为何要饮那杯毒酒……
这辈子他不能喝酒,倒是避免碰那毒酒了,但水呢?食物呢?
多加警惕是好,但若是时时刻刻都要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齐璟希望能记起更多的场景和细节,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拼凑出事情的经过,提前做出防范。
否则就跟知道迷宫有几个出口,却不知道如何抵达出口一样,让人又生气又无可奈何。
……
俞昭仪并非寻常深闺女子,又岂会不理解二皇子的意思。
她多半也意识到自己的劝阻起了反效果,但又想不到理由反驳他的话,所以很是失魂落魄地沉默了一阵。
二皇兄虽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俞昭仪的提议,但到底是把她当作最亲近的长辈的,于是只能想办法开口宽慰。
“此行去少海,只是协助鲛人族躲避妖魔,孤自当以自身安危为重,不会轻易涉险。”
他想了想补充道:“更何况,少海的鲛人原本与我青州关系疏远,若经此一役,能建立起好的关系,此后少海沿岸的百姓,就更加安全了,外祖父于莱夷半岛也会越有威信。”
因少海的位置,少海的鲛人族相较于黄海的鲛人族,与青州、冀州沿海的关系更加密切。
鲛人族有新的鲛人皇,对方又主动向两国发出求援,将来势必与前去援助的内陆国家交好。
海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连青州海军都不敢出海太远,更何况是普通渔船和商船。
如果他们与鲛人族交好,那就相当于在海上多了一层屏障,青州至少不用担心新的鲛人皇排斥人类、会令族人攻击九州船只。
率镇魔营前去支援的皇子,既可以得到父皇的称赞,又可先一步与少海的鲛人族产生联系,于国于己,都是极有利的一件事。
自锋亲王世子娶了莱夷姚氏女为侧妃,东境的形势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安国公掌一半兵权,原本是二皇子强有力的后盾,但现在莱夷卫的另一半兵权明显会支持贵妃名下的六皇子,那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原本与内陆没有多大关系的鲛人族,竟然成了打破东境沿海平衡的关键一环。
俞昭仪听到这里,想到了风险可能带来的好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
她对东境沿海百姓安不安全,显然没有什么兴趣,但对二皇子由此得到的益处,却是十分有兴趣的。
二皇子不像老七一样魂魄残缺,他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神武,虽以文见长,但武艺不差,率领镇魔营的精英去少海上方驱散鲛人族的天敌,并非难事。
如果真能一举多得,那为之冒险,就是值得的。
齐璟闻言,不禁抬起了头,见俞昭仪已有被说动的样子,心中无奈。
——俞昭仪向来是利益至上的人,会被说动并不奇怪……但他们都忽略了,这一切好处的前提是,皇子能平安归来。
他想:若是俞昭仪知道,这次二皇兄冒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险,而是会以生命为代价,恐怕会后悔自己现在被虚无缥缈的好处蒙蔽了双眼、没有竭尽全力劝二皇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