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到了阳新县,街上没有孩童,人们交头接耳的,不知在低声谈论什么,一问店家才知道原来是近来县里丢了好几个婴孩。
我问道:“大师兄,这事也归我们管么?”
秦吟道:“事出蹊跷,应有何隐情,我们留下来查查。”
我们坐在那,琢磨着该从何下手。
我看向天权,我看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别坐着了,去打听打听情况,不就知道是何人作祟了么?”他起身,道,“我去前面寻个住处,就不同你们一块走了。”
天神是不能直接干涉凡间的事的,故而天权不想跟着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分了两路去打听消息,温恒和阿琳一起,我则同秦吟一块。
在这方面,秦吟确实比我擅长得多,很快便收集了不少消息。
晚上我们在客栈房间内探讨,天权并不参与,只是在旁边看书。
我听着他们打听来的消息,不觉皱起眉头。
我总觉得是我想多了,不过是丢了几个孩童,兴许只是县上来了人贩子。
天权在看《玄中记》,他极小声地念道:“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
他虽看似无意,却偏偏只念了这一句,分明是在提醒我什么。
秦吟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你可有何头绪?”
我心中有些疑虑,并不确定,便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姑获鸟?”
温恒摇了摇头,但秦吟是听说过的。
我看向天权,疑惑地问道:“可如今尚未入秋,它怎会出来?”
“你是在问我么?”天权抬头看我,又低头翻了一页书,道:“这其中缘故我也说不清,你倒可以查查。”
秦吟问道:“文公子也觉得是姑获鸟所为么?”
天权一笑,道:“怎都问起我来了?罢了罢了,我回屋去,不扰着你们。你们若实在没头绪,便四处瞧瞧。姑获鸟所居之处磷火闪烁,若真是它,那倒是很好找。”
天权这话像是认同了我的猜想,我想他来时的路上定是发现了什么。
秦吟道:“今日赶路也累了,先歇下吧。明日再继续查。”
我伸了个懒腰,满意道:“终于可以回去了。”
走前,温恒不解道:“淮安,这姑获鸟究竟是何物?”
我刚起身又坐下了,解释道:“传闻姑获鸟是产妇死后所化,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七八月夜飞,喜取人子养为己子。”
“真有这样的妖怪么?”
我道:“世间无奇不有,虽然我从未见过,但我想是有的。”
我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天权那。
我问道:“真的是姑获鸟么?兴许是寻常人贩呢?”
天权翻着书,头也不抬,道:“你既觉得是凡人所为,又何必来问我?只管照着你所想的去查便是了。”
“你看到了是么?不然你怎会那么说?”
“我也是猜的。”天权合上书册,抬头道,“于你而言,这姑获鸟该是比凡人好抓得多。”
我担忧道:“若真是它所为,那些孩子可就危险了。”
天权反问道:“难道你觉得在人贩子手里便安全了么?”
我被问住了,只得摇头。
“你若实在担心,我便陪你走一遭,如何?”
我点了点头。
天权陪我出来,走在路上时,他轻声道:“苏淮君倒真是个好神仙,不在天宫担任神职还真是可惜了。”
“你就别挖苦我了。”
街上没什么人,只有更夫提着灯笼和锣,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原来已是戌时了。
我们沿着街道走,把阳新县走了个遍,天权已经累了,不再同我说话。
我道:“你先回去吧,我再上外边瞧瞧。”
天权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比了一个禁言的手势。
我竖着耳朵听,是更夫的声音,他在喊:“关门关窗,防偷防盗。”不对,还有别的声音,虽十分微弱,但听得出是婴儿的哭声。
“真是它!”我道。
天权指向前面,我看到一个女子怀抱着什么,低着脑袋怯怯地走着。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我们朝那个女子走去,她瞥了我们一眼,继续低着脑袋走。
正当我准备伸手拦住她时,身后响起了那个更夫的声音。
他快步走过来,边走边道:“娘子,你怎又出来了?我不是说了么,近来县上不太平,你不必出来陪我。”
我赶紧收回了手,同那个女子擦肩而过。
走远之后,我才松了口气,道:“差点就抓错人了。”
天权提醒道:“有妖气。”
“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嗯。”
可惜等我再准备去找时,那股妖气已经散了。
我找了许久,除了报时的两个更夫,再没见到其他人。
早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遇上秦吟和温恒准备出门。
温恒道:“难怪去你房里找不着人,你上哪去了?”
我困得不想说话,只是摇头。
天权恰从楼上下来,见我才回来,便道:“看来是没找到。”
我点了点头,朝他走去,我把下巴放到他肩上,整个人靠着他,就这么睡了。
我一直睡到了午时,醒来时天权正在看书。
床边上放着水和毛巾,我擦完脸,天权又递了茶水给我漱口。
我们居然谁也不觉得别扭,好像本就该是这样的。
我问道:“他们人呢?”
“他们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兴许是找着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吧。”
“那我去找他们,省得他们说我偷懒,躲在客栈睡觉。”我抓起桌上的扇子别到腰间。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吃了饭再去吧。”
正巧店里的伙计送了饭菜上来,我也饿了,便坐下了。
我吃着饭菜,天权仍旧只是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他闲聊似的说:“今早我出去撞见了一趣事。”
“什么趣事?”我问道。
“我遇见了一鳏夫。”
“这有何稀奇的?司命的命格簿上鳏寡孤独者不比成眷属的有情人少。”我继续吃着饭。
天权道:“那人你也见过。”
“我见过?你别说笑了,我以前又没来过这,怎会认识什么人?”我一想,还真有,我问道,“你是说昨晚那个更夫?”
天权轻轻点了下头。
“那果然是姑获鸟!”我怎会笨到这地步,竟生生让它跑了。
可我又十分不解,便问道:“真是奇怪,那个凡人为何要包庇那只鬼鸟?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人不是他妻子?”
“这个你得自己查。”
“你分明都知道,怎还要吊着我胃口?”
天权反问道:“这是你下山的历练,我若都替你做了,还要你来做什么?”
“是了是了,话都叫你说了。我自己查去。”
我放下碗筷,准备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天权道:“你可还记得你是个仙君?得了机会单独行动,便该好好利用才是。”
我笑道:“你这倒提醒我了。好了,我出门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找土地问了些关于那个更夫的事,土地道:“那个更夫叫胡老二,他妻子是外乡人,算不上标致,但十分贤惠,同邻里的关系很好。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临生产前摔了一跤,大出血,孩子没了,人也没了。”
“那个胡老二住哪?”
“他原先是住在县上的,去年不知为何搬出去了。具体什么地方小仙也不清楚。上仙若想知道,我这就去找。”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
我隐去身形飞到天上,张望着县外何处有人家,没想到真叫我找到了。
那是一个樵夫的屋子,我找过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女人在家,她说她丈夫砍柴去了。
我问道:“那你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胡老二的?”
“你说的这人我不知道。但我家相公说过,前面住了个怪人。”
“多谢夫人相告。”
我顺着她指的路走,找到了一处勉强可称作屋子的地方,里面躺着一个人,正是胡老二。
屋中的器具等皆是一人份的,看来他果真是独身。
我想胡老二会住到这肯定是有缘由的,兴许那只姑获鸟就在这附近。
只是这平天白日的要寻磷火也非易事,倒不如夜里再来,这更夫不在,也省了许多事。
我回了县上,找秦吟说这事。
秦吟那边也掌握了一些消息,说是丢孩子的皆是小户人家,前些年也有这情况,大家伙都说是妖怪来吃人了。
昨天我去询问的时候似乎也有人说过“妖怪偷吃小孩”之类的话。
也难怪他们不知道姑获鸟,这百姓生活尚且不易,怎会去看这些鬼怪的玩意。
我问道:“昨夜是不是又有小孩子丢了?”
“是。我刚从那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