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好笑回头,冲追云摆摆手:“刚起床翻不动墙。”
追云在后头翻了个白眼。
柳亦慢悠悠绕过亭台楼阁、花园假山,路上遇见的下人都恭敬地朝他避让行礼,都不多话,柳亦暗想应是得了追云的吩咐,也没在意,从偏门出了府。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几条街,径直朝“友来酒楼”走去,酒楼这种地方听些消息最是容易了,挑挑捡捡总能得些有用的。在大堂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清酒,柳亦边吃边留神听着旁边几桌人闲谈。
“哎,听说了吗?那个曾贵妃的哥哥曾骏,下了大牢了!”
“还什么贵妃呀!不是打入冷宫了么?”
“那不是,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皇上已经是开恩了!”
“听说他还想勾搭上平王!”
“我也听说了,死到临头还想诬陷人家王侯之后!”
“皇上对平王一家可算是仁义之至,人家怎么可能跟着曾骏造反?”
“说句大逆不道的,人家要反当初早反了!”
“可不是!”
“西南王坐拥大军,可一心忠肝义胆,满门忠烈!如今只剩平王一个,也是……唉!”
“可惜平王体弱,难继镇军之责。”
“我朝也不是没有大将,新任的秦大帅不是说镇住了西南军么?”
“是呀!两场收尾战大获全胜,蛮子只能缩回去哭爹喊娘了哈哈哈!”
“说起来,近r.ì有传言说平王是那个……”
“哪个?”
“哎!我也听到些风声,还是平王府上的人传出来的。”
“什么呀?”
“是呀。平王不是整r.ì在府里修身养x_ing,足不出户么?他能有什么事?”
“我也好奇了,别卖关子了!”
“咳,你们凑拢点,我也不知真假,就是听说平王是个……断、袖。”
“不能吧?”
“看不出来呀!”
“小声点……怎么不能了,有钱人不都好这一口?”
“你这么一说,平王怕不是r.ìr.ì在府里……”
“听说他有个侍卫跟他形影不离的。”
“那个侍卫我也知道,跟着平王一路上京的,看着长得还真挺水灵……”
柳亦听不下去了,不动声色地扔了个“暗器”过去,正打在还在说话那人身上,那人兀自跳离座位嚎叫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撞你大爷?”那人没找到肇事者,厌弃地踢了踢桌腿,骂骂咧咧地抱怨起来,众人也转了话题。
柳亦把刚刚听到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暗道还真是“意外收获”了,他本意可不是要听戚风的八卦的……耐着x_ing子又坐了会儿,把手头的酒都给喝完了,柳亦烦躁地拍拍桌子唤来小二结账,走出了酒楼。
脚步略踌躇了一会儿,柳亦还是往既定目的地走去,七弯八绕地来到一条小巷子里。这条巷子又破又旧,过道狭窄,除了柳亦再没个活人,柳亦顺着走了一会儿,停在一扇老旧古朴的门前,他曲起食指按特定节奏扣了扣门,然后就负手等在门前。
站了没一会儿,门就从里开了条缝,柳亦闪了进去,见到门后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男童,男童待他进来就把门缝再度合上,仰头朝柳亦露出一个直率的笑容,小手揪住柳亦一片衣角往里拉,脆生生开口:“柳哥哥,我爹在里面,请跟我来。”
柳亦挪到脚步任小孩儿拉着他走,把他拉进房间里,小孩儿就松了手往屏风后跑去,边跑边欢快地喊:“爹!柳哥哥进来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随之回应:“嗯,小宝乖,自己出去玩吧。”
然后小孩儿就又欢快地跑出来,关上门出去了。
柳亦转身望着走出屏风的人,很年轻,长发披散未束,与清冷的声音不同,他的面相长得很是妖冶妩媚,有种雌雄莫辨的柔美,现在整个人带着点病气,颇有点病美人的意思。不过这人可不能小觑。
柳亦颇不见外地坐在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多话,直入正题:“传信给我什么事儿?”
梅州坐在了柳亦对面:“你怎么跟平王扯在一起?”
柳亦知道他的意思是“你怎么跟朝廷的人混在一起?”
他无所谓地回道:“我与他混在一起可不是一r.ì两r.ì了,从他还不是平王的时候就整r.ì黏着他了,现在来问不觉得太晚了点?”
梅州习惯了他的态度:“那会儿自是不同,你明白。”
柳亦是明白,不明白的是他们,他正了正色,缓缓开口:“戚风我早就认准了,那时候就是,你们当时不信,现在该信了。而且,局势如此,戚风是戚风,朝廷是朝廷,我不至于分不清楚,不用你们三番两次提醒试探。所以,这次叫我来,还有别的事吗?”
梅州揉了揉眉心:“你不该来京城待这么长时间,败月教得了消息,怕是不r.ì便会有所动作。”
柳亦是真的不懂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他把茶杯放到一边,没好气道:“他们教主是不是有病?我娘都入土为安多少年了?他老盯着我不放干啥?我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我待哪里关他什么事?再说了,我这个便宜儿子统共没见过我妈几面,亲子关系约等于无好吗?!”
梅州笑了笑:“别这么说,你好歹是她亲生的,她把飞鸢阁都留给了你,还是为你着想的。”
柳亦无语:“我还不如不要……”
梅州:“这是嫌弃我们这群朋友?”
柳亦斜了梅州一眼:“你们这群人给我简直浪费,让你们解散还不肯,我哪里用的上?”
梅州没再跟他争:“我叫你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我知道你还是排斥这些上一辈的事,但是你们有血缘关系,你已经被扯进来了,还是多些警惕。我们的人手太过分散,京城只有我和梅寄,而败月的总坛就在京城,你自己一定多加小心。至于平王府,我看也不简单,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柳亦知道他这是松了口由他去的意思,心情稍好,那个败月教他还真没怎么在意,反正这么多年每次都是些小打小闹的跟踪什么的,不知道飞鸢阁的人为什么都那么担心。他倒是更关心别的:“梅州,你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梅州就知道他要问,淡淡道:“是徐家的孩子。”
得了答案,说不上什么滋味,柳亦拍拍梅州的肩:“你这是养虎为患,你就不拍他长大了恨你?”
梅州的声音依旧清冷,波澜不惊:“养虎为患……那可不一定,他得先有那个本事,至于恨不恨的,你觉得我在乎吗?”
柳亦听得皱了皱眉头:“徐家实在灭得冤,可也是y-in差yá-ng错、造化弄人……命令不是你下的,确是你来执行,那小孩儿……罢了,你不干涉我,我也不对你的事多言,只是凡事多留个心眼。”
梅州点头领了情。闲话叙完,柳亦便告辞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ε==(づ′▽`)づ
☆、第九章 下药
柳亦转出了小巷,来到了主街上,慢悠悠迈着步子走在人群中,心里想着事情。
柳亦听师父说他是从家门口把自己捡回去的,真假未可知。反正八岁前的事情他都记不清了,八岁后他就一直跟着师父到处跑。直到十四岁那年,有一天醒来发现师父不见了,只留了封信说是去京城处理事情,当时不以为意,等到柳亦听到风声发觉不对赶去京城,见到的就是师父的尸体。
那时候真是觉得天都塌了,他愤恨所有在旁边的人,包括闻玉,他恨他向自己解释的什么江湖规矩,恨他的“袖手旁观”,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无能为力……闻玉不肯告诉他具体原委,他在京城调查了好久,一无所获,他一度心灰意冷、萎靡不振。
也是那个时候,飞鸢阁的人联系上他,当时他们一来就告诉他他是他们阁主的儿子,随后马上又说他们阁主,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柳亦的亲娘死了,要他接管飞鸢阁。柳亦当时把来的人都给打了出去。
过了段时间,柳亦动身离开了京城,这里实在让他待不下去。
后来两三年他又去了很多地方,渐渐适应没有师父的r.ì子。每天浑浑噩噩地过,不过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儿,直到十七岁在西南遇见戚风……
无论是三年游历还是之后的西南定居,飞鸢阁的人一直跟着他,他也就默许了,后来渐渐了解收拢了飞鸢阁的势力。飞鸢阁是个集探秘、暗杀一体的组织,组成成员身份多样,明面里的身份有江湖客也有穷书生,甚至朝廷官员、宫廷侍卫,平时皆以密信往来,松散却凝固。
柳亦只大致梳理调整了一下飞鸢阁的势力布局,其余的事情内部自有一套运作体系,都j_iao由各部门首领去安排,其实也没过多c-h-ā手,柳亦也不习惯差遣他们。
至于败月教,听说本来就跟飞鸢阁不太对付,再加上他们教主和柳亦娘的恩怨纠葛,这些年着实没少找麻烦。只是他们教主勒令不许柳亦长住京城,柳亦就完全想不通了,而且看梅州的态度,这是上升到生死的高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