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云也觉得这个情形像正房太太强行压着小妾在跟前立规矩,但她向着王爷,看不惯卫止戈,便在王爷面前屡屡提起卫无锋累瘦了,又道:“两个通房丫头,还没身份呢,就闹得家宅不宁,王爷也不管一管!”
安成璧被蕊云吓了一跳,原来他的总管事比皇兄还厉害,连个侍妾的名分都不肯给了。
出门前长安王刚对自己身后这两名貌美如花的“大丫鬟”耳提面命过,他是不忍心把卫止戈赶出去,但卫止戈装病也得有个度,不要搞得管宁天天上火,嘴边一溜燎泡;他也忍着不和卫无锋翻云覆雨,卫无锋受的委屈他都明白了,但卫无锋先前屡次冒犯上峰云麾使,如今给他赔罪几天也是应该的。
如今看着优罗望向优昙的眼神如此情深,卫氏兄弟就像竞相开屏的公孔雀一样,目光灼灼盯住长安王。长安王在心底怒骂,卫无锋好好一个腼腆老实的小伙子,才被卫止戈折磨了没几天,居然和他一样无法无天!
优昙似有所觉,梦中眼角坠泪,缓缓醒转过来。
安成璧连忙一手拉一个,偷悄悄退出门去,只留优罗惶恐不安地等着与兄长相见。
优昙自榻上起身,如云鬓发披拂,恍然间抬眼,四目相对,恰如隔世。
过了许久,三人才被服侍的宫人再度请入内中。
优昙身体虚弱,再度昏睡了过去,不过这次他是在优罗怀里睡着的,看起来安宁了许多。优罗紧紧抱着怀里的哥哥,一手温柔梳理着优昙的长发,一手抚摸他颜色浅淡的双唇。
卫无锋不爱议论他人是非,卫止戈一看到这一幕,却觉南蛮果然是南蛮,兄弟相亲,妄悖人lun,居然避也不避。
他面上的嫌弃落到优罗眼中,优罗嘲讽一笑,扫了他们三个一眼,安成璧立刻意识到,以自己三人纠结的立场,根本没资格评说别人,当即便红了脸,暗中怼了卫止戈一掌,让他闭上嘴,多学学卫无锋。
卫无锋倒是站得更挺拔,更骄傲了。
优罗缓缓开口:“如果你们保优昙无恙,你们要的,我可以给你们。”他看了三人一圈,冷冷道,“就怕你们不敢服这一剂解药。”
卫止戈挑眉:“有何不敢?”
卫无锋也面露焦急。
反而是病患本人,一脸坦然,好像已将这么多年的宿疾当成了老友,去留随它。
优罗见长安王本人不急,这才肯继续道:“服下解药后,你需得运功十成内力,让药x_ing全部挥发。残余毒x_ing猛烈,一次爆发,你得寻人压制。这压制之法,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懂得。”
卫无锋默默向前半步,优罗立刻便注意到他,摇头道:“你不行,根基太浅。”
卫止戈这次做了决定,不用成璧再求他,他已愿将身代之,主动道:“本使自会为王爷护法,不劳你担忧。”
谁料优罗却道:“你也不行,仅凭你一人,压制不住这最后一次毒发。”
长安王猛然意识到什么,想喝止优罗接下来的话,但优罗正低头专心为哥哥诊脉,根本没看他的脸色,随口便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
“你们二人合力,倒还勉强。”
第07章
“你们想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成璧冷汗涔涔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这药我看改r.ì再喝也不迟,本王今r.ì还有公务,你们快让开。”
卫无锋拿着药,卫止戈按着刀,两人左右夹击将他怼在寝室里,长安王一怒,当即便要动手,谁料卫无锋见他不悦,立刻低垂眼睫,忍辱负重道:“王爷拿自己的身体儿戏,属下也不敢多劝什么,只能自己担心。王爷若是忍心,不喝就不喝罢。”
长安王的怒火立刻便熄灭了,卫止戈更是打蛇随棍上,按着刀笑道:“看王爷身体康健,要是实在不想喝药,不如我们过过招,发散发散火气。”
他看着长安王的眼神有点不怀好意,总向下三路打量,长安王心想要是不喝药发散,最后还不是药x_ing来了发散到床上,还不如喝了药一劳永逸呢。
卫氏兄弟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把长安王堵得无话可说无处可逃,被两人半搂半抱地放在了床帐里,头大如斗地道:“别靠近了!本王这就喝……我喝还不行吗!”
他一边推开这两位“爱妃”,一边悲壮地仰首喝尽。
长安王刚刚喝空了那一碗既黑且苦的药,满心都是对自己的怜爱,结果一抬头,却见卫止戈和卫无锋都笑着看他,摩拳擦掌地围了过来,他立刻警觉,攥着床帐向内退却,却被卫止戈顺势一抱拥了满怀,卫无锋又贴心地替他除了鞋袜,将他整个人往床上一捞,他便骑虎难下。
卫止戈胆大包天,捏着王爷的下巴调戏王爷,还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下官这儿还有更苦的东西喂您呢。”
他眼神幽深,语气低沉,吓得长安王脊背上炸起一片寒意——
天塌地陷了,卫止戈竟然开窍了!
长安王百思不得其解事情是怎么演变到如今这一步的,但卫氏兄弟却清楚得很。
药是优罗配的,为了配药,他没少先拿长安王试药,长安王昏迷了十几r.ì,卫止戈已数次横刀架上优罗脖颈,连卫无锋都动了怒。长安王是没心没肺一枕好眠,卫无锋天天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反而狠狠瘦了一圈。
卫无锋是实干的x_ing子,笃信勤能补拙,一应事务不假他人手,连蕊云都感叹:“他比我这跟了王爷十几年的还会顺毛捋呢!”遂将贴身之事都j_iao给了他。
难得这次卫止戈竟没有嫉妒,管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偷偷挑唆他:“卫大人,您看人家多细心……啧啧啧。”卫止戈冷扫他一眼道,“本使不必学这些做小低伏的事。”
说罢,意犹未尽地指了指优罗炼药的密室:“本使看管人犯的差事,他也做不来!”
卫止戈其实并不是没有起过挤占卫无锋身边位子的心思,但自他打翻了粥碗三次、熬药把药熬成药渣五次、替病人擦身结果浮想联翩把病人的要紧处擦破了一次之后,他就歇了这份心。再加上他冷眼观察卫无锋,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这小侍卫也是一心奉公,并未假公济私,最多只敢趁夜深人静,悄悄勾一勾王爷的手指,这才罢休。
看着卫无锋一言不发,r.ì渐消瘦地守着王爷,卫止戈竟然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心酸,更多的是愧疚。行伍之人,其实大多擅长照顾伤患,但他却没在王爷身上练出这份功夫,细细想来,竟是因为长安王以王子之尊,竟多次以r_ou_身替他抵挡,又屡屡亲为照料他,回朝时更是从不争功,极力抬举。
王爷的爱意不止表露在自荐枕席上,早在更早之前,他便已开始不求回报地付出。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卫止戈便觉呼吸艰涩。
他苦苦地问管宁:“王爷现在,是否更需要一个贴心的,温顺的人?他是不是已经不能原谅我了?”
管宁仔细想了想道:“这事儿,还是得看王爷自己的意思。”
从没正儿八经谈过情的卫止戈听了这相当于没说的话,也奉为玉旨纶音,一天十次不错眼地往长安王寝室内跑,又要盯着优罗,偶尔小憩还是满脑子那人背影,绝情断念而去,根本没有睡过几天觉。
优罗药将炼好的那几天,所有人都紧绷着不敢懈怠,有一r.ì入夜,卫无锋注视着好容易醒转一会儿的王爷睡去,温柔地以目光擦拭他眉眼间的风尘,忽而听到门外有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穿透了夜风。
卫无锋不满,谁在此咳嗽惊扰了王爷安睡?他提灯走出,却发现是来偷窥的云麾使。
两人大眼瞪小眼,仔细寻找着情敌身上可供攻讦的破绽,却发现都是一样的干瘦黑眼圈,乌鸦笑猪黑,只好尴尬地一看地一看天。
卫无锋闷头思索半天,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天窸窸窣窣的不是麻雀,都是你在偷看王爷!”
卫止戈冷笑,现在成璧听不到,他也不用装君子了:“放屁!本使用得着偷看?你看看你,灰头土脸,尘灰满面,想来成璧若醒了,一看到你这幅尊容,定会心生厌弃,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长睡不醒的!”
卫无锋丝毫不以为意:“王爷重情重义,看在我服侍有功的份上,绝不会与我计较。”他甚至大度地给了卫止戈一件管宁的披风:“你要偷看也行,别发出响动,别染上风寒,免得扰了王爷或过病气给他,他这两天应该就要彻底醒转了。”
卫止戈拿着披风,久久,似乎终于发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不禁苦笑。
两人除了王爷,并没有别的话可说,卫无锋强忍着嫌弃冲他打过招呼,转身便要离开。卫止戈犹豫再三,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卫无锋转身:“有话快说。”
卫止戈深吸了一口夜风,揉了揉眼睛道:“你说,成璧重情重义,他会不会念着旧情?”
卫无锋冷笑:“王爷若不念旧情,你还能安然再次直呼他的名讳?!”
卫止戈一愣,没料到他还没发难,卫无锋先冒了火。
卫无锋极力克制着自己给卫止戈迎面来上一拳的冲动,毕竟他打不过人家,如果被打得惨了王爷一定会让他去休养,那就没办法贴身看顾王爷:“你知不知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几个字怎么写?”他深深看着卫止戈,眼底的失落和嫉妒骗不了人:“我倒想和你易地而处,我一定好好待他。”
卫止戈一震,不知为何他是极相信情敌的判断的,当即便醍醐灌顶,提步便欲走入寝室内:“……让我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