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头的仙卫早就觉察到外面的动静, 只是心知自己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于是第一时间跑到云岱住着的千星阁,把家主从美妾床上喊了起来。云岱听闻后,眉头一皱,披着睡袍就来到了外院。结果在海棠花园正好和长微二人撞个正着。
云峦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家了,长微便带着他四处看看, 明明这是云峦的家,最后却是他在罗里吧嗦胡乱介绍,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只是他们没逛多久就被气冲冲赶来的云岱碰见了。
“你们干什么?!”云岱气得浑身发抖,“滚出去!”他早就不把云峦看做云家的人,而这两个人大半夜跑来打了他家仙卫, 在他看来就是纯粹为了挑衅,自然没有对他们客气的道理。
神仙不能乱露面,是以云峦还是戴着那顶纱帽,然而,长微就没有这个顾忌,加上他觉得那纱帽碍事,早就收起来了。只是云岱对他们并肩作战的模样印象深刻,想来想去,能和许长微站一块儿跑来他这儿闹事的也就只有他那好哥哥!
“要滚你滚。”长微懒洋洋地道,“出门左拐不送。”其实,他如今是人类的身体,忙活一天打打杀杀真的是很困了,只是他还是不想让云峦一直逃避着不回云家,连曾经最疼爱他的云家爷爷的牌位也很少拜过。虽然这个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分明是觉得愧疚的。
云岱火了,“许长微!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嚣张!你不怕我告诉修真司把你千刀万剐!”
“你尽管。”长微就等着这么一句,抱着手臂一脸无所谓道,“你以为……我就没有你的把柄了?嗯?”
云岱愣了一下。在这修真界,很多人都知道他生活不检点,且和那些妖魔鬼怪还有过来往,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听说,却没有证据。许长微为何一副笃定的模样?难道他有证据吗?
“纸终究包不住火,总穿脏靴子掉点泥又不罕见。”长微打了个哈欠,道。
云峦转过头看了看他,似乎了然了什么,温声道,“我想起来了,阿微。你往东边走,过了一个拱门里头就是卧房,应该每一间房都是干净的,你住最外头一间。”云家人普遍有强迫症,要求自家房间不管有没有人住,每一间都必须干干净净。不过,他们家里仆人多,每天打扫空房间也没见的谁有怨言。
长微揉揉眼睛,神色困倦地点了点头,他知晓云峦是关怀自己,于是也没有推拒,而是低下头,柔声道,“我先去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嗯。”云峦颔首。
长微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云岱皱着眉,想要阻止,却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一时也就由他去了。
这时候,云峦也目光一动,望向了他,声音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地道,“他需要休息,我们不会打扰你太久。”言罢,他向云岱行了一礼,也转过身飘飘然而去,身姿轻灵,如神似仙。
他这一飞把云岱直接吓懵在原地,身后的一众仙卫也同他们家主是一个表情。云岱喃喃道,“这……这人……怎么修为这么高了……”至少在他认识的修士里,绝没有第二个能使出这样的身法,当真不可思议。
来到那最外面一间,他曾经住过的房间时,云峦极其小心地将门推开,一进屋,便看到躺在软褥上,睡相难得乖巧的长微。可见他是真的累坏了,连翻身作怪的力气也没有了。
云峦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踢到床下,左一只,右一只的靴子摆放整齐,又替那位睡相不佳的大爷把被褥重新盖好,这才也踢了靴子,吻了吻他的额角,躺到那人身旁阖上双目。
这一夜倒是平静异常,只是未到卯时,云府的门就再一次被弄得砰砰作响,紧接着便传来仆人门四相奔走的脚步声。长微睡得熟,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倒是成了神后不需要休息的云峦轻手轻脚起了身,出去察看情况。
他站在云府门前的一条长廊上,看见云岱正睡眼惺忪,脾气极差地在同几个人讲话,眼底明显泛着乌青。
“云家主,那两个闯入我们家的人……啊,不对,是那两个东西,肯定是魔族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云岱不耐烦道,“这种事找我干什么?!要找找修真司去!”
“云家主。离醴陵风家最近的就是你们云城云家,不找你找谁啊?家主被那两个混账害死了,以我们的身份哪能进得了修真司!”有几个老仆边说边掉眼泪,看起来格外可怜,其他的年轻点的也跟着附和。
只有有一定声望的世家之主,才有渡过金河的玉牌。
云岱闻言一惊,连睡意都被驱逐了不少,“啥?你说什么?风老头子被魔族绑走了?”
老家仆含泪点头。
“哈哈哈……”不料云岱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那老头子年轻时候风流债一堆一堆,死了也是给世间除一害!”
“……”
“我说你们几个还求我去修真司干什么?那老家伙唯一的儿子死了,他也跟着去了,风家要没落了啊,求我?呵,求我也没用……”他说话向来随心所欲,从不顾及听客的感受,一番刀子雨样的话说下来,有两个老仆已经气得吐了血。
领头的那老仆虽也听得怒发冲冠,却不敢直言批评,只好道,“我们家主还有一子,请云家主慎言。”
“哦?”云岱歪了歪头,“是吗?谁?我怎么不知道?”
老仆气得嘴唇都抖了抖,道,“是我们来错了地方,打扰云家主了。”
说完,这几人便打算离开云家,却被身后一声“等等”给喊停了脚步。
云峦头戴纱帽,身着如雪白袍,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淡淡问道,“来的魔物是何样的?”
老仆不知这人什么身份,问起他来仿佛理所当然,又见云岱只哼了一声却没说话,便如实道,“都穿着黑斗篷,看不清脸,也不知是什么魔物。”
云峦又问,“风家就你们几位逃出来了?”
老仆讷讷地道,“不是……那两个魔物好像就是冲家主来的,护主的仙卫都受了重伤,但没什么x_ing命危险,我们这些……就只受了点皮外伤。”有一点他不大好意思说的是,这些皮外伤还不是被魔族伤的,而是慌慌张张逃命的时候蹭到桌子椅子刮伤的。
这话一落下,云峦还没说话,云岱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哈哈哈,我就说嘛,八成是那老头子自己造的孽!”
云峦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依然十分淡漠,“我同你们去看看。”
“啊?啊……好,好好……”总比没人关心强,这人既然能当着云岱的面直接同他们说话,身份定然也不低。
“好什么好!”云岱打断他们,抱着手臂,面色不耐地道,“许长微呢?怎么没和你黏在一块儿?要滚带他一起……”最后一个“滚”字还没说出来,他就感觉喉咙一噎,像被石头堵住一样竟然发不出声了!
云峦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状况般,若无其事地扭头对他道,“他在休息。”
这几乎没有任何语气可言的话,却几乎是一字一顿,可见这强调意味有多明显。
云岱心里那个恨,他心想:好啊!你以为不让我说话,我就治不了许长微了?!我偏不让他休息,你能奈我何?!
风家的仆人自然没有心思注意这两人之间的修罗场,眼见终于有人愿意管他们家的事了,当然是眼巴巴盯着云峦,生怕这神仙似的人儿反悔。
好在,云峦下一句话便是,“我们走吧。”
这些仆人都是普通人,不会御剑,来云城的方式是雇了辆马车,好在醴陵和云城比邻,来回不过四五个时辰,云峦也不打算腾云,正好可以在马车里详细了解一下事情经过。毕竟一个仙门世家的家主一夜之间被魔物所杀,必定会在修真界引起轩然大波。
魔和人之间隔着一道无上真境,自从玄真武神受雷刑后,无上真境也开始派其他武神驻守,只是这差事竟匪夷所思地没落到云峦这个一级武神的头上。
如今驻守于无上真境的兵力真正处于重新部署的状态,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只是没想到……这些魔族,在翼君被抓到天庭听候发落的节点,还能惹出这桩事来。
“风家主……与魔物有恩怨?”先杀了他最宝贝的儿子,又把他绑走了,而且不用说也是凶多吉少。
“这个……”老仆无言一阵,有些胆战心惊地道,“家主的事,我们哪里清楚……只是……”这一看就是这些人中资格最老的仆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继续道,“家主的兄长,前修剑使风沁,倒是和一个魔族女子有过牵扯。只是……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再久远的事,只要影响够大,一旦被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已经用自己的灵鸟给长微留了信,此行也只是纯粹看看能不能找出点魔物害人的线索,并不危险,想来那人也不会怪自己不叫醒他。
而此时的云家仙府,依旧一片安宁。
云峦走后,云岱正打算带着仙卫把许长微轰出去,却猛然发现自己岂止是不能开口说话,双脚也和冰冻了一样,动都不能动!
看得周围一圈仙卫忍俊不禁。幸好,他们没有笑出声,而是立马抬起了木头人状的家主,把他送回房间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云岱这才安慰了些,还好这群家伙没有云峦那么缺德,否则等他身上的法术解除了,看他怎么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