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点了点头,伸手要将裤腿往下拉,却被叶祯拦住,“没人看你,省的将伤药蹭没了。”
“那我总得下楼吃饭啊。”
叶祯叹口气,“让人送上来吧。”
等饭来的过程中,因有叶祯在此处,双城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久别重逢,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况且日后要去京城生活,对未来茫然不知的情绪总扰的双城烦闷。目光飘忽不定,一时瞟向窗户,一时又瞟过门边,带着几分张惶。
叶祯细细凝着双城的眉眼,只觉得透着几分陌生,从前双城幼时稚嫩的脸庞仍历历在目,一声声甜糯的“哥哥”,也时常回响在耳畔。
只是如今看来,双城对他到底是生疏了,其实也不怪他,他那时年纪尚小,记不住事情也是常事。
半晌儿叶祯才低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双城的头,“双城,长高了。”
双城愣了愣,见叶祯眉眼带笑的模样很是亲切,终是忍不住凑过身去,红着眼睛唤了一声,“哥哥。”
叶祯点头,含笑道,“别生闷气了,从前是为兄亏待了你。日后你在京城,凡事有为兄照料,你什么都不必害怕。”
双城抽了抽鼻子,点了头,因觉得此时叶祯对他抱有歉意,便想着能不能图点谋利,于是小声开口道,“可是哥,双城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
叶祯道,“那不怕,日后你在我身边,从前忘掉的东西,我再从头教你便是。”
双城心里一慌,他不是这个意思,于是又开口道,“哥,我是想说,日后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对,做的不好,你能不能宽容一些?”
如此,叶祯便明白了双城的意思,但并不答应,只道,“回京再说。”
这时方好有人送饭,双城也不便再说什么,只盼这“秋后算账”,能顺利通过。
☆、新家(抓虫么么啾)
京城繁华大道中,一辆丹青色帆布的马车缓缓行来。
一路上越是临近京城,周遭的景色便越是繁华,双城忍不住掀开帘幔的一角,见外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再远些城墙环绕,红瓦青砖,处处莺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着陌生,更多的是期许和憧憬。这里就是京城,今后他便要同兄长在此处长住。
行了不多久,马车摇摇晃晃,最终停在了一处府邸门口。
“大人到了,请下车吧。”
马车外,有人声传来,双城一愣,下意识的绞了绞手指头,拿眼去看叶祯。
叶祯轻笑,高大的身子往外凑了过来,一手握紧了双城的手,道,“双城,我们到家了。”
许是叶祯的手格外温暖些,双城松了口气,也起身下了马车。
只见这处府邸建的雄伟,在连绵不绝的红瓦青砖下,尤显得富有尊容。门口两座石狮子镇守,丹漆色的大门在阳光折s_h_è 下熠熠生辉。最为显眼的则是高高挂起的门楣上,笔墨遒劲的两个大字,“叶府”。
门前早早有一排下人,婢女们迎候,各个喜笑颜开,此时一见叶祯便行礼道,“大人。”再看到叶祯身侧的双城时,又齐声道,“二爷。”
双城贴着叶祯往前走,此时一听众人对他的称呼,晃了晃神。从前在滨州,有人唤他,叶少爷,小少爷,更多的是双城少爷。如今随兄长来了京城,居然被称作为“二爷”。
这声“二爷”大抵就是他今后的身份了。
想到此处双城不由自主的喜上眉梢,从善如流的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回眼就瞧见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先生走上前道,“大人回来了。”见叶祯点头后,便恭敬的在前面引路。
双城见府内收拾的干净明亮,又有青黛小道,假山流水,不由的喜上三分。一众人又往里头走了一阵,忽见一处院子墙头生了许多白玉兰,一朵朵白色小花,迎着太阳盛开,十分喜人。双城便忍不住心生喜欢,手指着这处院子对着叶祯道,“哥,哥,哥,我想住在这里!”
管家闻声道,“大人,这处院子建的较偏远,长时间没人住,想来积了不少灰尘,若是二爷想住,须得找人里里外外清扫一番才是。另外床榻,桌椅板凳,梳妆帷帐,要配上新的才好。”
叶祯站在院外逡巡一遭,觉得这院子不十分的大,但采光还算不错,只是离自己的住所远了些。又回眼看了双城,见他眼里期待,这才对管家道,“无妨,只要双城喜欢便好。即*你便差人将这里清整清整,里头的一应器具都重新换一遍。另外,既然双城喜欢白玉兰,再让人从别处多移载几株来。”
于是,又碎碎嘱咐了好几句,才回眼对双城道,“过几日清整好了,你再搬来,这几*你便同为兄住在东院。”
双城没什么意见,遂点了点头,乖乖的随叶祯去了东院。
如今已然到了京城,“秋后算账”大约是时候了。
东院书房内,气氛明显有些低沉。
双城站着不敢说话,只低着头看着脚尖,十指绞来绞去似乎很是紧张。时不时的偷觑两眼,但见叶祯坐在书桌后,手里翻阅时不时的落下几笔,也不知在写着什么。
起初双城诚惶诚恐,生怕他兄长忽而从哪个角落,变出把戒尺打他。又或者是一进门就喝令他跪下。可眼瞅着,这些最坏的打算都没发生,双城素来又是个“凡事往好处想的主”,便默默松了口气,心里只道自己又多心了。
于是就渐渐放大了胆子,眼睛四下张望,因叶祯并没有什么反应,索x_ing就放开了,觉得站得腿疼,上前几步就要往椅子上坐。
可屁股还没沾上,就听叶祯沉稳的声音传来,“让你坐了么?”
双城一吓,连忙又回到原处站好,却见叶祯连头都没曾抬一下,心里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小九九,一时觉得自己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就像地里小白菜。一时又觉得叶祯心狠,哪有一到家,就想着法的折腾人。
心里这般想的,双城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口,脸上惨兮兮的,“哥,双城腿很疼。”
哪知叶祯只是略抬了头看他一眼,淡淡道,“若是再站不好,你便跪着吧。”
双城赶慌摇摇头,意思是自己能站好。
可双城素来跳脱,在滨州都是玩乐惯的,虽不至于是养尊处优,可也算得上是娇身惯养,何时也没被罚站过。就是闯了再大的祸事,表叔一家顶多就是饿他两顿。
如今来了京城,待遇反而变差了,这就让双城有些意见了,但不敢说。
因着是夏日,屋里又闷,双城站着站着,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穿的又厚,脖颈处微微s-hi润有些痒。双城便忍不住抬手去挠,可手才刚一抬起,就猛的被一个东西砸了头。
双城脑门一疼,忍不住伸手去揉,视线所及之处,就见一本书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既然你站不好,那就跪着吧。”
叶祯手边的书少了一本,此刻似笑非笑的盯着双城瞧,又无端吓的他身子一抖。
双城最是怕叶祯这种表情,琢磨不透,又看着渗人,可他却并不想跪,只捏了捏衣角,小声同叶祯商量,“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敢了,你能不能饶我一次?”
叶祯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双城,满脸写着“不能商量。”
如此,双城不敢再有异议,曲膝跪了下来。
屋内檀香阵阵,淡青色的烟雾缭绕,久久的盘旋在屋檐处,双城跪在地上,只觉得口干舌燥,越发难熬,有心说些好话,服个软,做小伏低,可又不知叶祯如今什么脾气,遂不敢轻举妄动。
叶祯落下最后一笔,才松了口气,朝廷内务繁忙,他身为内阁首辅,各种大大小小的琐事更是冗杂不断。这几日为了亲自去滨州接双城来京,已经耽搁了不少的公务,他素来勤勉,接下来的日子里应当更忙些。
只是眼下,他却不得不先解决双城的事。双城自幼便与他分隔两地,常在滨州生活。他虽远在京城,却也时时能探知到双城的消息。双城在滨州刚开始还算老实,之后便学着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还爱生事,三天两头就在学堂打架。教书先生也是换了一波又一波,任谁也对这个公子哥毫无办法。
想到此处,叶祯眸色渐深,抬眼见双城就是跪着都不甚老实,心里不由带了几分火气,但脸上却没显露半分。
双城原本一直在偷看叶祯,此时见他手微抬,还以为又要拿书砸他,一时间两手抱紧脑袋,嚷嚷着,“哥,哥,哥,你饶了双城吧,双城以后在哥身边,一定老实听话!”
叶祯眉头微微一皱,见双城如此,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感情是被砸怕了。可一时间也不点破,只道,“日后你在为兄身边,为兄自然会教管好你。至于之前的事,你还需要给为兄一个交代。”
双城不由的撇嘴,心道,你一走就是十年,你怎么不给我一个交代?可说出的话却是,“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学堂生事,不该在教书先生脸上画丹青,以后我再也不会了,你就饶我一次。”
“接着说。”
“说什么?”双城一愣,茫然的问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抿住了唇。
这些小动作毫无例外的落入了叶祯眼中,于是他道,“在滨州叶家,叶麒是你推下水的吧?”
双城心里一慌,想:若是自己认错,未必就是坦白从宽,兴许还会被叶祯教训一顿。若是不认错,万一被叶祯知晓,那岂不是错上加错?
思绪纵是千丝万缕,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双城就暗下决心,死不松口。于是认真的点头道,“哥,我没推他,自己没站稳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