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晴天一道紫色的霹雳仿若哪里在受天劫,眼看着晴空万里,瞬间便乌云密布。刘筳章的轿子刚入府门,狂风大作卷着地上的石子便朝殿子期砸来,轿子里的人一挥手,福能跑上来恭恭敬敬的道:“殿少爷,眼看要下雨,怕是要闭门了”腰一弯,拱手行了个礼,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这瘦小的身躯挡在门外,殿子期望着紧闭的大门嗤笑一声,着人前来告知自己要闭门了,竟连一句:今r.ì回去吧,别跪了,这样的客套话都没有,刘筳章啊刘筳章,这才是你们要的吧,狂风不止,骤雨不歇,京城赫赫有名的殿家大少爷跪在刘府门前淋成个落汤j-i,绝好一出《现行记》,怎么能现在就叫回去了呢。
街道上匆匆忙忙奔跑着的人都四处寻地躲雨,方才干净的街道瞬间淋成一条小河,点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街斜角那二层小楼上风景最好,站满了人,都伸着脖子朝这边看,方才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已经寥寥无几,朱红色的大门前映衬着一身被雨淋s-hi的白衣,显得更加苍白,殿子期背挺得笔直,僵硬了的腿也不觉得疼,墨一般的发如瀑般垂散在身侧,被雨水浸s-hi,更像是墨瀑一般滴滴答答落下雨水来。风雨太急,打s-hi了纤长的睫毛,索x_ing闭上眼,省的雨水总是往眼睛里流。都说五官相通,眼睛闭上了,耳朵便聪颖起来,就连这狂风急雨都挡不住二层小楼上传来的阵阵讥笑声。
方才热闹非凡的街道现下只剩风雨声,来不及收拾摊子的小贩索x_ing扔了摊子自己跑去屋檐下避雨,这天漏一般的雨除了殿子期,谁还会站在大街上。
殿子期紧闭着眼,忽而听见远处渐渐传来疾跑的声音,鞋底踏着雨水,溅起一片水花。
“跟我回去!”胳膊猛的被拉起,力量颇大,腿早已没了知觉的殿子期,只得整个人向一侧斜坐了下去。
睁开眼,密集的雨雾中,殿汐满脸水花,尽身s-hi透,水滴顺着鬓角流淌至下巴,一滴一滴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殿子期轻轻的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就容着他们这样作践你!还是因为他陆凌如今虽生犹死,你便甘心这样作践你自己!”
夹杂着吵杂的雨声,殿汐的话针针见血,句句到r_ou_,直刺的殿子期半晌吸不上一口气,猛的一吸,吸进鼻尖上的雨滴,猛咳起来。
“你可还知道你是谁?你可还知道你在做什么?”狠狠的抓着殿子期的肩膀,殿汐愤怒的手越来越使劲,仿若要将指尖按进r_ou_里。
“殿家百年的基业!百年!你殿子期含辛茹苦几十年!为了他一个山匪!!!”殿汐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些许的颤抖:“殿子期!!值得吗!!!”。
风雨夹杂着紫色的天雷,伴着殿汐的嘶吼,殿子期一阵恍惚,也分不清是落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酸胀的眼里流出的泪,滑过嘴边,尽数是涩的。
半晌,殿子期才喃喃道:“你们都问我值得吗?我如今都分不清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了”望着殿汐腰间挂着滑腻温润的羊脂白玉佩:“从前我只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财所不能及的,如今才知道,这世上竟有为了四千两散尽万金皆于事无补。他劝过我,说这是个无底洞,让我不要往里钻,可我当初也劝过他,螳臂当车的事行不得,果真啊……”殿子期轻笑一声:“我们俩的x_ing子真像,谁也不听谁的……”
“我也知道,这是个愚蠢至极的法子,丧尽了殿家的颜面,可除了钱两,我殿子期还剩什么?”抬眼望向殿汐,朦胧的雨雾看不真切:“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即便他回不来,我也必须要跪,否则你要我r.ìr.ì在府里喝茶听曲吗?”
殿子期的声音刚落,对面二层小楼里又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殿汐眉宇紧蹙,语气却软下几分:“可你知道,你这一跪会引来多少难听的议论,流言惑众,三人成虎,怕是你腿还没跪折,京城里的吐沫就能将你淹了!”
“我如今还怕什么难听话吗?”远处笑声阵阵,雷云打着滚缓缓远去,风雨渐歇,倾盆骤雨变成淅沥沥的小雨,仿若谁家小女的呜咽。
“只要是能为他做的”良久,殿子期淡淡的说:“拼了命,我也会救”。
昨r.ì狂风骤雨,今r.ì艳yá-ng高照,夏r.ì的天就如同金銮殿里的九五之尊,说变脸就变脸。
但无论什么样的天,那朱漆大门前一道洁白的身影总是挺的笔直,传进耳朵的讥笑声也好,指指点点嘲笑谩骂的诨言诨语也罢,仿若一张张无情的手掌,都想将这笔直的背推弯,却砸过来的尽数吞下,哪个也推不倒。
“娘亲,这哥哥也偷吃了祠堂的贡品吗,为什么要跪着?”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粉胖的小脸一扬,路过的稚童好奇的问。
“嘘,别多说话,快走”牵着手的妇人一捂孩子的嘴,是非之地,非寻常百姓可多言多问。
“哟,金公子”斜角二层小酒楼上几位富家公子拱手一让,斟上一杯好酒:“早就给你留了位置,快坐”
檀香折扇唰的打开,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唇边的笑藏也藏不住:“哎呀呀,这位置极佳”饮上一杯清酒,从这角度看去,正把那门前挺立的白影看了个通透。
“从前京城商家哪个不是以他殿子期为楷,啧啧啧”呼扇的折扇扇起发丝飘飘。
“可不是吗,不过我今r.ì可听说另一传闻”
“什么传闻?”几人纷纷凑近来听。
“这殿子期……”卖弄玄虚的哈哈一乐,引得众人不满。
“你倒是快说呀!”
“这殿子期有龙yá-ng之癖!”
“啊?!”手里的扇子停了一瞬,反而又扇的更旺。
“真的假的?”
“怪不得我看他生的如此标致,比那姑娘家还清秀几分”
“啧啧啧,那可真是苦了京城里巴巴等着的大家闺秀”
“我听说,那同安票号的陆烟儿便是其中一个,早已过了适嫁之龄,却偏偏不嫁,她若是知道了……”眼睛朝楼下一瞥,停在那道白影身上。
“呸”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身上也没什么风雅气质的富家公子不在少数,饮下一口酒,愤恨的一啐,一脸嘲讽,真是大快人心:“从前都说殿子期勤奋,人也聪慧,因为他我没少挨我们家老爷子的骂,回回铺子里瞅见殿子期,回府都得劈头盖脸一通唠叨,让我多跟他学学,这下可好”手指掏着耳朵,咧着嘴哼了一声:“学什么?龙yá-ng之癖?还是跪门槛?”
“啧啧啧,京城楷模,我呸!”
嬉笑怒骂声中,不知谁念起一段戏文,掐着嗓子兰花指,笑语声中念得字字清楚,传入不远处殿子期的耳朵里。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鞠躬】
☆、托付
“少爷!”太yá-ng刚落山,殿子期早已跪至麻木了的腿一软,方才站稳的身子险些倒下去,顺意便冲上来一把扶住了。
“你怎么在这?”靠着顺意,殿子期小心翼翼的挪了几步,才渐渐缓过来,慢慢得能走动起来。
“你又不让我靠近”顺意朝街角某大宅的屋檐下一指:“我就在那站着”。
低头瞅了一眼雪白罗衣下隐隐透出的斑斑血迹,顺意愤恨的说:“如今你这一双膝盖烂的都没一块好r_ou_了,我还不来扶着点你,难不成你准备自己爬回府去!”看着顺意气哄哄鼓起的腮帮子,殿子期不怒反笑,狭长的眼斜瞥着顺意:“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了”
“哼”两人踉踉跄跄,顺意搀扶着殿子期缓慢行走,抬头哼了一声便道:“是是是,我不过是殿府家丁,人微言轻,但我膝下仍有二两黄金,我能跪你,但不会跪他们!”
“是”殿子期瞧着顺意一副打抱不平的愤恨模样便觉得好笑,一步一弯扯到膝盖上结了痂又磨破的伤口,嘶了一声,又笑着打趣他:“你那膝下是二两黄金,我这膝下装了两块磁石,不是我自己想跪,是一路过那刘府门口就被吸了过去”
“你!”殿少爷还有闲情打趣!顺意气得牙根痒,直磨的口中咯吱咯吱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处闹耗子了。
残yá-ng似血,火红的光斜洒在殿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狰狞的面孔看起来十分骇人,尤其这火红的yá-ng光点缀在这狮子的眼睛上,仿若要食人般可怖,直看得人心惊r_ou_跳。
顺意搀扶着殿子期磕磕绊绊刚进府,殿安嘟着一张愁绪的小脸,小大人似的跑过来,一把挡住殿子期,年岁不大,个头也只能站在殿子期胸前的位置:“嘘,爹爹可别说回来了!”
“这是为何?”殿子期正疑惑,殿汐也三步一回头小碎步踱上来,拉住殿子期就朝外走:“走,跟我去散仙楼,今夜别回府了!”殿汐猛的一拉手腕,刚缓过来的膝盖猛的扭动,半结痂的伤口立刻又印出丝丝血迹。
“小少爷小心点,出血了!”
“嘘!”顺意刚说一句,殿汐立刻赌住他的嘴:“别废话了!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