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空间，除掉走廊，最靠近楼梯的是厉禹自己的寝室。近年来他在书房过夜的频率越来越高了，那里几乎沦为他堆放书籍、以及旧设备的仓库。
然而真正的仓库在他的寝室对面。隔着短走廊，被他特地安上了铁门。里头想当然耳便是他的任务用具，内部的墙上嵌满了架子，架上则摆放着各个型号的枪枝与子弹。
剩下的便是三楼独立的盥洗室与他准备给小九的房间。厉禹进了房，实际开始整理才发现没那么容易，房里虽然有床，可旧床单上积满灰尘，白色都快成黑色，枕套也发霉了。
靠墙的木衣柜给白蚁蛀得乱七八糟。三坪大的空间最初大概是想做客房使用，但厉禹几年来仍没有半个能招待回家的朋友，房间便一直空着。
打开房门时，室内还飘出了一股诡异的霉味。他默默地来到床边，打开窗户通风，地上积的灰已经被他踩出几个脚印。
窗外雨声滴答，厉禹看着这无从下手的房间，有些发愁。
「你可以睡沙发吗？」
「唔。」
从窗边转过身，小九吃完后很快地便自己跑上来，正站在门口，身上换了昨天买的蓝色衬衫。衣服似乎仍买得大了，他把短袖穿成五分袖，上衣下摆盖过臀部，也还真有点像洋装。
对于厉禹说的话，他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后，便再也没有下文。厉禹这才注意到他把昨天买的牛奶拿了出来，抱在怀里，似乎已经喝掉一点。
「喔，不过你跟沙发感情不好啊。」
厉禹喃喃着走出房间，小九让开路，看着他来到隔壁的寝室。打开房门后，从他背后探头，小九「哇」了一声，映入眼帘的房间竟然异常整洁。
虽然搁了些杂物，但东西都整整齐齐地叠在窗户旁。原本以为厉禹的房间可能衬衫与内裤齐飞、满地垃圾。可事实上，室内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基本的家具外，只看得见角落躺着几个哑铃。
床铺叠整齐了，也没有多余的物品摆在不应该的位置。这要归功于厉禹所专精的计算器工程、还有他的杀手生涯，养成他在某些方面一丝不苟的习惯。
唯一能称得上脏乱的大概只有门边墙上的一道书架，小九愣了几秒才发现，厉禹似乎把无法归类的东西全扔在上头。粗略地观察，就至少能找到一个相框、一个笔罐、两件叠起的毛衣……
把寝室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几遍，仰起脸，小九便对上厉禹落下的目光。他靠着门，原先正望着房里的其中一个窗子，小九抬头他才收回视线，好像也在等身旁的孩子反应。
「怎么样？这间给你住？」
把自己的寝室给了他，顶多也是自己睡沙发或书房。厉禹撑着脑袋，用手顶着门框……嗯，当初挑房子就看准了这里每层挑高的天花板，他不必担心自己在住处还莫名其妙地撞到受伤。
现在只等小九开口了。厉禹盘算着把自己的衣物移出来，也许可以在书房挪出位置摆放。
「没关系。」
然而，小九却摇了摇头。
第十根火柴
1．
那天晚上，厉禹看着小九把一包饺子咚隆咚隆地全丢下锅，两人一起蹲在瓦斯炉旁等水烧开，五十个水饺，他们一餐便清得干干净净。
二十五比二十五，厉禹再次体认到小九的「食力」。肉贩大概不怎么喜欢这种饲料换肉率超低的物种，不过难得在自家吃到面包和泡面以外的食物，厉禹觉得，饺子跟小九都是好东西。
入夜后，他也难得早早结束了业务上的工作，把新接到的委托分配给旗下合适的杀手。近日他开枪开得少了，多少有些手生，只等追踪出害死小二的中介，厉禹打算再自己好好地干一场。
入行后的生活十年如一日，杀手无梦，虽然未来将有个孩子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厉禹原也并没有多作思考……
呜唔、呜唔。
半夜被细微的喘鸣惊动，从自己的床上起身，厉禹听见房门外异常的声响。一片漆黑中，有什么东西靠着他的门板，他立刻便联想到睡前还乖乖趴在沙发上的小九，因此而皱起眉。
窣窣地下了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走到房门前。雨在稍早时便停了，空间中剩下那异常的喘声，厉禹驻足快半分钟，外头的喘鸣仍持续着，他带上几分戒备，转过身回到床边、拿走自己放在枕下的防身手枪。
偶尔缺乏了点常识，但厉禹并不蠢。他不会特意防备小九，但也不会在感到异样时乐观到什么准备也不做……
只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小九？」
喀，房门打开后，一低头，便看那瘦弱的小人儿蜷缩在地板上。脸埋进膝盖，不停发出「呜唔」的喘息，一条臂膀从袖子下露出来，厉禹看见这两日留意到的那几块痕迹，已经被他抠出了血。
匆匆地把枪收回裤袋，蹲下将小九翻过身。只见孩子皱着脸，四肢发抖，双眼打开了一条缝隙，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呜唔。」
呼吸太短促了，并在换气间发出那种异常的哮鸣。厉禹此刻无暇追究他为什么跑到自己的房门边，绷着脸，抱起小九便起身往楼梯下跑。
点点血迹沾上了白色的工字背心，下楼砰砰砰的声响似乎显示了厉禹的着急。他急吗？也许并不是。只是责任心作祟，他不能让他的小师弟在他这里有什么三长两短……
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