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临妆与我说,现在不少人学着风荷公子,想养露汤子,只是露汤子是看守历代欲主牌位的镇洲兽,岂是说养就养的?楼断便下令,凡主司以上,一司可养一只。那些地位不够的,便去寻了别的动物来养。
所谓,上行下效。
临妆问我,要不要给君兰养一只。
我回绝了。
虽招惹君兰的是雪妖,但风荷与雪妖同为四君,我见他对玉留声的态度便知道,君兰不会愿意去跟风荷的风。
忽然,有小丫头通报,说欲主身边的惠心过来了。
临妆立刻不高兴,但还是很快收拾情绪,亲自去迎。
惠心是楼断的贴身侍女,其地位就如浣魂苑的临妆。惠心身材高挑,模样妖娆,又极会打扮,不过可惜,楼断对女人不感兴趣,当年若非楼断的父亲——前代欲主楼季——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使了手段,便不会有今日的楼鸩。
很快,临妆迎着惠心进来了。
惠心穿着青绿色的纱裙,身姿袅袅地屈膝一礼:“君先生安。”
“姑娘多礼了。”我略抬手,临妆已亲自奉上一碗茶。
惠心梨涡浅笑,眉目间总有一种令人想要亲近的温柔,她说:“奴家此来传主子令,请君先生去一趟,主子有要事商量。”
楼断很少主动找我,他从来眼不见为净。
我虽觉不妥,还是说:“姑娘稍候,我换件衣裳便同姑娘去。”
面见欲主不能穿红,我今日的衣裳正好是黑底镶红边的。
临妆要在外作陪,替我拿衣服的侍女叫兰亭,临妆有意调/教她管衣饰。
兰亭话极少,替我更衣的时候更是一句话不说。
路上,惠心说:“君先生可得小心了。”
“多谢。”我与惠心并无过深的渊源可以让她出言提醒,说起来,不久前我还曾受过她一个恩情。
不管惠心为了什么,她既然愿意广施恩德,我又有什么不敢受的呢!
到了瀚则大殿,欲主楼断高坐在三十三阶梯的高台上,一手抚摸着他黑石宝座的扶手雕饰。
行礼后,楼断命人抬上一个灰扑扑地箱子,十分破旧。
楼断说:“你先瞧瞧里头是什么。”
我应声后,打开箱子。
里头的东西沾满了泥土,看颜色,应当刚被挖出来不久。
“请欲主明示”我说。
楼断说:“你读书多,带回去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文字,记录了什么。你有半年的时间慢慢看。”
也就是说,半年后若我拿不出结果,便是办事不利,楼断就能问我罪。
在鬼欲章台,但凡欲主下令,除四君外无人能驳,我只能接。
楼断差人将箱子给我抬到浣魂苑,我听说是在新矿山挖到的,提出要先去新矿洞看看,楼断允了。
新矿山接近流垣影壁,这里比压着鬼主气脉的矿山多了许多的绿植。司官见了我,连忙过来,问我有什么吩咐。我说了来意,他便领我去看挖到这些东西的地方。
进入矿洞后,里面又分了五个洞口,司官领我进入最中心的洞口,说,东西就是在这里挖到的,因上有吩咐,这个洞暂时停止挖掘。
从残存的泥土遗迹来看,的确是从这里挖的,说不定深挖还会挖出更多的东西,可偏偏暂停了。矿山向来是鬼欲章台的大事之一,除非欲主或四君下令继续挖,否则谁也没权利说这句话。
想要从发掘地找线索,已是不能了。
回了浣魂苑,我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摆在新的长案上。那些漆雕、玉牌、器皿上都有一些弯弯扭扭的花纹,单独看一件,定然会以为是上面的装饰,而不是什么文字。
只是,这些“文字”总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第10章 染瓷之死
第二日,我奉命调查新文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鬼欲章台,许多人守在浣魂苑门口,想要见一见究竟是什么文字。就连风荷也来了。
别人只能守在门口窥探打听,风荷却能招摇的抱着他新养的赤色露汤子进来。
“风荷公子怎有兴趣过来?”我正在誊写,预备誊写完命人多抄几份发放出去,我不知道不代表无人知道。
风荷抚摸着他的露汤子,说:“好奇。”
说罢,风荷凑近端看着一片玉牌。
玉牌呈剑状,弱化了剑挡与剑把,有两个巴掌长,三指宽,玉色泛黄黑,还有很深的划痕。
而后,风荷扫了一眼其他的东西,又倒回去看那个玉牌。
我誊写完毕后,风荷还在看,我便问他:“公子可有见解?”
风荷摇头:“没有。”
便是有,他也没有义务告诉我。
只是我看他神色,并无掩饰。
“借纸笔一用。”风荷忽然说道。
在一旁侍候的侍女立刻呈上笔墨纸砚,风荷将怀里的露汤子递给侍女,然后同我方才一般誊抄下那些“文字”,吹了吹墨,叠好后,抱回露汤子,与我道了一句:“告辞。”
风荷走后,临妆噘着嘴说:“生怕有人不知道你接了令!”
诚然,越多人知道,半年后问我罪的时候,越少人议论。
“让君兰也过来看看。”我说。
君兰喜文不喜武,若非我逼着,早荒废了武功。只是,若一日我无法再护着君兰,他又没有武功傍身,易受人欺凌。他还年幼,并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这也是他极少主动过来的原因。
君兰来了,薛无涯也来了。
从前我替君兰挑的人仿佛都不如这个薛无涯后来居上,这么快便能将原来跟着君兰的许一松挤开,跟在君兰身边进出各处。
也算我没有白白地多用心思。
因我待薛无涯不同些,临妆也由着他随君兰进阁楼。
君兰看着长案上的物品,半晌才说:“这些,我从未见过。”
薛无涯亦道:“我也从未见过。”
意料之中。
若能轻易解开奥秘,楼断又岂会指名传我、还给我半年之久的时日?
我让君兰抄一份回去,好好在古书里找找,有无端倪可寻。
薛无涯却说:“不妨去外头找找?”
除欲主与四君,所有人要离开鬼欲章台都要有欲主手令,若当时没有欲主,便可执四君令代之。即便是追捕逃犯、补给奴隶也是如此。
楼断不会给我手令。
况且,出去了依然毫无头绪,半年想要走遍七国并严密查探,根本不可能。
“兰哥儿,你查古书的时候,也留意一下有哪些‘琴’的记录。”我对薛无涯摇头,又对君兰说,“凡提及,都摘录下来,我要看的。”
“好。”君兰答。
他们没有多留,吃过午饭便回去了。
我依然看着那些“文字”,努力回忆着究竟哪几个“文字”眼熟。
忽然,我停在一个琴型玉片面前。
玉片上的“文字”一列分两段,单独看前一段的末尾与后一段的开头,便如被分割的花环,左右两处分割点各有一朵五瓣花,只是花型不同。
我匆匆去往内室,拿出嫂嫂留给我的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