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楼断授意,让云鸾在鬼欲深渊除掉我,我也不会有丝毫意外。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我看着玉留声,忽然笑起来,说:“所以,你果然知道了?”
玉留声答:“我一直以为,你之前种种是在向楼氏父子复仇。”
我的确一直这样误导着玉留声。
“难道不是吗?”我笑得更浓。
颠覆鬼欲章台,难道不是最好的复仇吗?
第13章 地气之变
君兰带着他翻查的结果来找我。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与那些“文字”相关的,不过,与琴相关的却不少:“我那里的所有书籍里,提到琴的共三百一十七处,相关句子我都摘录下来了,那些书我也带过来了。”
我看了看君兰摘录的句子,字迹飞扬秀丽,若他能在武学上能有这般用心便好了。
“只是这些记录不外是谁弹琴、谁制琴、谁听琴之类的,并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君兰又接着说。
“有逐琴吗?”我一边问一边翻阅着。
君兰答:“有。”
说罢,君兰从下往上翻,翻出一张纸来,指着那句说:“你看。”
兰香玉苑共逐琴。
我又看了出处。
此句出于一本乐艺记载,君兰很快将那本书找出来,并翻到当页递给我。
书名《曲话幽心》,是一本记载乐器极乐谱的杂集,整理收录者不详。
而这句话出自一篇古琴介绍。
此琴名“白浮”,是两百年前鬼欲章台一位琴师所造,因其琴色白,故名白浮。此琴师喜兰,全篇说的是琴师在种满兰花有好看的苑子里抚琴,与我所调查之事毫无干系。
君兰见我失望,便问我为何要查琴。
我便将“蛟行峰侧逐琴相望”这句话告诉他。
君兰不曾听过,却说,他记下了,一定替我多多留意着。
十五,鹿鸣新宴最后一日,所有该入场的人都不得缺席。
我同样带着薛无涯与临妆去了。
最后的十二人分两场两两对决,胜出的三个人若能入欲主眼,便可成为欲主亲卫;若不然,便看四君有无看得上的;其余未胜出的人同样,以此类推。
最后胜出的三人终究入了楼断的手中,其中一个名叫明晖青年的便是此次鹿鸣新宴魁首;四君、长老们也各自挑了几个人。
晚间,便是真正的宴会了。
地点仍在鹿鸣新宴。
席上,楼断对我说:“这几日可以收获?若有进展,便不必进去了!”
“没有。”我如实回答,楼断怎么不知道我的进展?此刻不过是当着大家的面装装样子罢了。
诚然,若我请令之时楼断便让我进去,便会有人议论他迫不及待地处置前代欲主后人,不顾鬼欲章台的规矩。在鬼欲章台,就算是欲主也得屈与规矩之下。
所以,他让我过了鹿鸣新宴再去。
从请令到鹿鸣新宴结束,十几日的时间,我毫无进展,是我无能;分明有线索,却不敢去查探,是我无勇;顾及自身懈怠欲主指令,是我无忠。
玉留声忽然站起来,对楼断说:“听说欲主允了云鸾所求?”
云鸾依旧坐在席上,他受楼断爱重,从来肆无忌惮:“你也想去?”
“欲主以为呢?”玉留声没有理会云鸾,他明白,楼断舍不得云鸾进去。
而此时,云鸾却转头看着高位上的楼断,我看不到云鸾的表情,但看楼断的面色,必是为难了。
看来云鸾真的很想进去!
此时,雪妖忽然笑道:“这有什么!玉老大,我陪你!”
风荷向来身体不好,此时一言不发地逗弄着怀里的露汤子。
楼断思索了一番,想来此时拗不过云鸾与玉留声,便也允了临时凑热闹的雪妖。
第二日,我如约在冥宵大殿等云鸾。
云鸾来的最迟,玉留声与雪妖都来了之后,他都没有来。
可与玉留声结伴的分明是雪妖,他俩却迟迟不进去,仿佛非要等我与云鸾一般。
在玉留声不耐烦之前,云鸾可算来了。
云鸾见了我,从怀里拿出一只符纸来,递给我,微笑着说:“这是我从长老们那里拿来的,给你吧!”
“多谢公子!”这个符纸可以震慑一些妖魔之物靠近,却挡不住鬼欲深渊的地气。
不过云鸾的好意,我是收下了。
进去之后,先是一座长得几乎看不见尽头的石桥,桥宽半步,桥下什么都看不清,但能听到一些低沉的哀鸣。
还未过石桥,雪妖便说:“我已送你进来,使命达成,可不想跟你们一起去招惹脏东西!我先走啦!”
玉留声点头,此刻,这里仅余我们三人。
过了石桥,云鸾忽然看着我,说:“这地气仿佛伤不到你?”
“也许是家父曾为欲主之故。”我说道。
云鸾却说:“你猜我信不信?”
我俩一笑而过。
第一层的鬼怪妖邪还不敢轻易靠近四君,而我既有四君随行,还有长老们的符纸,自然也免受其扰。
鬼欲深渊的第一层极大,地势相对平坦,因有鬼火,倒暂时不需照明。
很快,我看见了玉留声曾说过的血色栅栏。
它原本应该出现在第二层。
血色栅栏阻隔第二层与第一层鬼怪妖邪,为的是避免误伤持令送人入鬼欲深渊的四君师。
我们要去的生祭台在第四层,但却可走四君师的路,无须一层一层地下去。
因生祭台须不少生供替鬼主承罪,而四君师又无法长时间承受鬼欲深渊地气,便有一代欲主辟出这一条路来,非持令者入之,则立即被送往生祭台生祭,再想出来就不可能了。
走过这条长长的通道,便可看见生祭台。
而四君师通常都会在此止步,直接将人推下去便可离开。他们不会多往下看一眼,毕竟在里面待的时间越长,受地气影响越大,对自身越不利。
四君师通常短命,也是因此。
前两次我入鬼欲深渊,虽也见了这通道,却不敢轻易进去,只能硬生生地一层一层地闯,费力极了。
云鸾纵身一跳,落在生祭台边缘的台阶上。
生祭台上有不少人影。
可既入了鬼欲深渊,岂敢枉自称“人”?
云鸾半跪在一个白骨身前,喊了一句:“师父!”
那白骨抬头,竟还有皮肉在,只是已经干地满是沟壑。
“师父,我过得不好。”云鸾陈述到,言语中没有半分感情。
那白骨伸出森然的手去碰云鸾的头,云鸾笑起来,说:“师父,你为何还不去?你在等什么?”
白骨根本无法回答任何问题,只能用自己的动作引导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徒儿。
随后,云鸾伏在白骨肩上,小声地说着什么,只是这一次,我什么都听不到。
玉留声忽然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他要说什么,我却捂住了他的嘴。
随后,我丢下玉留声,也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