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楼鸩,也只是“欲”地产物,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他只知道,母亲也姓楼,是其父五代外的堂妹,生下他之后,就死了。他的父亲沉溺男色,他嘛,兴许是“耳濡目染”,学得了几分,恰好,玉留声又很买他的账。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谁,都是。
这次入鬼欲深渊,是楼断的授意。楼断年轻时候进去过,里面的一些情况也定然交代了。我先前找玉留声说话,若是说楼断不知道,恐怕连临妆都不信。所以,楼断便借机暗示玉留声,鬼欲深渊之行可以叫上我同去。
他是想借鬼欲深渊要我的命!
令我意外的是,玉留声竟然默认了?
不过没关系,我不在意。
只是可惜了楼断的苦心。
玉留声若真的与我说,让我与他一同入鬼欲深渊,一旦死在里面,当然是自找的,说不定楼断还会赏我一个忠心的名声。
可是楼断怎么就断定我一定会死在里面?
哦!我忘了,楼断不知道,当他短命的父亲坐上欲主之位的时候,我就在鬼欲深渊里,品尝着诸方恶鬼啃食血肉,碾压灵魂的痛苦。
当年我活了下来,今日怎会轻易死去?
况且,我可不一定会进去……
“你怀疑我进去了就出不来?”楼鸩冷着脸,狭长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y-in鸷之中又透着魅惑,若非天生立场不同,兴许我还会喜欢他。
“既如此,少主请!”我笑道。
玉留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对于楼鸩,他极少发表自己的真实意见。
鬼欲深渊的入口,每次只允许进入两个人。如果楼鸩和玉留声进去了,我找不到另外一个同伴,就只能被封锁在外面,干看着深蓝色的漩涡将他们两人吞噬后,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也算一件美事。
不过出来的时候,就算是半个人,也可以的。
楼鸩当着四君师们的面夸下海口,又是与玉留声一起进去,少年的心嘛,总是喜欢争强好胜,往往三言两语就能被挑拨;这一点我就比不过了,毕竟,我不再年少!
呵呵!
所以,这一次,是楼断算计了他自己的儿子啊!
尽管玉留声一定会保楼鸩周全,可玉留声与楼鸩终究不同,楼鸩一旦进去了,至少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修养回来。
我与楼氏父子,的确是有仇的。
是那种不共戴天的血仇!
可惜,鬼欲章台没有天。
第3章 薛无涯
离开冥宵大殿,我辗转走到了一片乱石之处,满目的颓废y-in暗,我真是不喜欢。还是我的浣魂苑好,漂亮地就好像在花丛中一样。
“送进去了?”昏暗的屋子里,昏暗的灯火下照着他脸上狰狞的伤痕,他仅长我三岁,如今稀疏的白发乱糟糟地缠在头顶,从上到下都是难看的黑斑,他已老如枯木。
他叫薄情,鬼欲章台曾经的鬼医。
他不是我的朋友。
“是啊。”我寻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薄情的这个屋子总是寒津津的,好似常年邀请鬼魂过来小住一样。
玉留声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了然,那一眼的意思,是玉留声已经知道,楼鸩是我引来的。
“进去了,休想毫发无损。”薄情沙哑难听的声音充斥着y-in狠和愤怒。
不错,薄情是来复仇的。
我不是。
但是我告诉薄情,我也要复仇。
我猜从前的薄情很讨厌我,甚至和楼鸩一样想要杀死我呢!只是后来,他遭遇了变故,为了复仇,竟然和自己讨厌的人合作,是不是很可笑呢?
鬼欲章台可笑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还指望他出来的时候,是你这副模样?”我笑着薄情的“天真”。
有玉留声在,绝不可能。
却见薄情苦苦地扯了扯嘴角,眼里不甘极了:“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都是拜他父子所赐!”
“在鬼欲章台,还奢望成为‘人’么?”我转为讥诮看着他,“这可是遍地恶鬼的地方。”
薄情不怒,反倒十分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森然一笑:“你也是!”
“别吓我,我胆子小!”
“呵!”薄情伸手覆上自己脸上的伤痕,沟壑纵横,五官易位,已经不能称它为脸了。
薄情从前模样还不赖,虽然不如君兰长的漂亮脱尘,也不如玉留声来的有气势,倒也十分干净,浑身地书卷气息。只可惜这副容貌长得太像楼鸩。
如果两人站在一起,薄情当年就是一朵干净的白云,而楼鸩就是满身邪气,随时让人戒备逃避的乌云。
年少的薄情本分地做着鬼医,也曾经有过一段爱情,只是他这样处处受制于别人,岂有资格谈“情”?那段所谓的爱情被我亲手掐断,这也是薄情当年恨我的原因。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处置后我便没有再管过这个人,直到我们在鬼欲深渊重逢。
我承认,已经在里面待了七天的我差一点就被刚进来的薄情弄死了。
在我奄奄一息的一刻,他停手了。
后来我们竟是一起从那里逃出来的。
说起来,还要多谢他当年的不杀之恩。
他出来之后,容颜尽毁,关节错位,经脉缠绕,不可医治。也没有人敢医治从鬼欲深渊出来的人。
从那以后,他只能坐在床上,坐在轮椅上,左手关节扭曲地背在背后,再也掰不会来,双腿就像是两个瘤子,无法控制关节,却可以感觉到疼痛,五官被揉作一团,好在一只眼睛还能看得见,鼻子被长出来的新肉封住,如果不是他重新用刀割开,恐怕也只能用嘴呼吸了。对了,他的牙全掉光了,只能吃粥。
这是鬼欲深渊给他的赏赐。
他问我,想要复仇么?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燃烧的火焰,于是我说,想。
从那一刻起,我与薄情就仿佛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他替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而我承诺替他报仇。他自知报仇不易,倒还算十分有耐心。
薄情用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乌青色的小瓶子递给我,说:“漫浆藤是个好东西。”
“只可惜长得丑。”我嫌弃道。
我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漫浆藤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完全是一个例外。
“可偏偏能够帮你。”薄情一语双关。
若是曾经的薄情,可不会这般自讽,自然也不愿与我多言。
长得像溃烂的伤痕的漫浆藤种在离阁楼最远的地方,它没有花,只有像手掌一样的叶子,漫浆藤的叶子比我的手掌大,能遮住那些恶心的藤,可即便如此,我也从来踏足那里。
遮住了又如何?还不是恶心!
和一些人心一样。
我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代表我可以认同其他的坏人。
人嘛,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也不例外。
我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若非你行动不便,我还真不愿意来!”
薄情冷哼一声,倒在床上继续睡觉。
回到浣魂苑,必要经过矿山。
经历了大量的死亡,采矿的噪音也减弱了几分。
“君先生。”新上任的司官朝我一鞠,我点头示意,他便接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