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温意鸿来送文书。
“君先生!”温意鸿不意我在此,略惊了片刻。
我则起身,说:“主司怎么晚还过来?”
温意鸿拿起手中的文书,示意他是为公事而来。
“他不在,你放哪儿吧!”我说,“一会儿我告诉他。”
“有劳。”温意鸿一揖后便走了。
我则翻开温意鸿送来的文书,略看了看。
原来又死一个长老,死因已明:纵情声色,累死的。
温意鸿是过来销案。
此时,玉留声回来了,与温意鸿在门口碰到,温意鸿说了来意,玉留声表示知道了,两人便分开了。
见到我,玉留声有些意外,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我如实说。
“早没事了。”玉留声说着,拿起温意鸿的文书看了一眼,又放下,“你想做什么?说吧,我过两日就有空了。”
“不做什么。”我调笑道,“就是气不过,你都在我哪儿睡过了,我却没来你这儿睡过!”
玉留声则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说:“那你今日便在此歇下吧。”
我则叹了口气,起身预备离开,说:“我都主动送上门了,你就这态度?算了!牛不喝水,我才不强按头!走了!”
玉留声则追上来,从身后抱住我:“别走!”
“原来你还是想我的嘛!”我嬉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玉留声将我抱得更紧,没有说话。
看来昨晚的心结果然没有过去。
“玉留声,咱们认识有多久了?”我问道。
玉留声答:“十七年。”
“原来这么久了!”虽然我并不记得玉留声所说的初见,不过隐约有点印象,他说是那就是吧,“不过你怎么那么嘴贱呢!可叹我当初竟没有嘲笑回去,实在不像我!”
“的确没有,但出去你就打我。”玉留声说道,“还好我跑得快。”
这个我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说得通。
我从来不是个吃眼前亏的人,既然与他一起掉下去,好歹算同病相怜,不能窝里斗。出去就不一样了,他嘲笑我,我记仇打他,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小孩子嘛!
不过长大后我就不那么记仇了。
难道当年那一打,给玉留声打出心理y-in影了?
“我那么记仇啊?”我叹道,“真佩服我自己,现在我可没小时候那么精了,什么仇不仇的,该放就放,没意思。”
“真的吗?”玉留声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对楼氏父子,你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我见不得他们家龌蹉作风,祖孙三代全都下作。”我说道。
玉留声则干笑两声,不说话。
我继续说:“你说你自小被他养大,怎么没养歪啊?是不是偷偷吃了别家的饭长大的?”
“也许……是为了赎罪吧。”玉留声怅然。
终于找到一个缺口了,好不容易!
我假装不知道他昨晚说的话,问:“你有什么罪啊?除了偏私于我一点,你可是大家公认的公正忠诚!”
“那你开心吗?”
“这不废话嘛!”我说,“谁不希望天降幸运,还专庇护自己一个人!”
“那就好!”玉留声的脸在我耳边蹭了蹭。
我则叹了一口气:这缺口又堵上了!
但是我不死心啊!
于是我跟他讲了与星木对话的事,原本想让他知道,星木蛊惑我兄长,吞了我兄长,我说不报仇就不报仇。以此鼓励他,不要顾及太多。
他的关注点却在我偷偷取的一块小冰锥上,说:“你下次要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我一定替你拿到。”
“有卿如此,夫复何求啊!”我又鼓励道。
他说:“以前是我不好,往后我会变得更好。”
什么?
他以前哪儿不好了?
“我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玉留声又说道。
“你不欠我。”我忽然又看到一丝希望,“那条命,你早就还清了。”
“君忘笑……我对不起你!”玉留声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凝聚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不过,现在的清醒的玉留声,他既然开口了,想要知道原因也比方才容易地多。
于是我问:“你哪儿对不起我了?”
玉留声不说。
我就安静地等他整理好情绪。
好久,他才开口:“你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我。”
我一阵愕然。
“那个……玉留声啊,我这样,很不好吗?我很落魄?我很可怜?我很委屈?”我自认为,我在鬼欲章台混得还不错。
“你只要记住,我这条命、这个人、这颗心、甚至魂魄都是你的,你想要如何用,我都会配合。”玉留声如此说,就表示他只愿意与我说这么多。
我则掰开玉留声的手臂,说:“看来你是想我自己去查了。”
“不!”
“两条路,一条你告诉我,一条我从别人嘴里知道。”我说着,转身看着玉留声,“不管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都过去了,只要我还喜欢你,我就不会计较。”
玉留声忽然跪在我面前,重重地磕头。
而我忽然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我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我则就地坐在他面前,等着他开口。
“我刚出生,我爹就对我寄予厚望。”玉留声说,“他抱着我去找楼断,希望让我做四君。”
玉留声出生的时候,楼季还只是四君,楼断只是四君的儿子,比少主还没有地位。但楼季是四君之首。
历代四君之受都承担着挑选继任四君的责任,当然,他也可以将此事交给任何人去办。
“可哪有什么事是随便求一求就行的。”玉留声接着说,“于是我爹答应替楼断办事。”
这倒符合楼断的行事作风。不过楼断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无可厚非,那时候我也才一岁多,跟我又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玉留声看着我,满眼愧疚:“盗谛命乌契。”
我登时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我以为,这事儿是楼断亲自做的,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去查当年的事。
毕竟这是大罪,若走漏了一丝风声,他们家都别想活,也别想好好的死。
丢失谛命乌契,是我家悲剧的开始。
它间接导致了我父母兄嫂的死亡,也造成了我多年苦痛。
难怪玉留声如此紧张。
可从前他并未表现出来,应当是这两日才知晓的。
我问:“楼断告诉你的?”
玉留声点头:“他见你我亲近,以此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