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言身上换了差不多的,坐于罗汉床上提着玻璃茶壶倒水,是有着馥郁香味的茉莉香茶,用八月中伏时盛放的香浓型茉莉花和清明前最好的龙井茶制作而来,闻到花香却不见花,味道馥郁香醇,喝完后齿颊留香。
将一杯清茶送到坐于对面的姜元手边,方晟言不再卖关子,说起了自己造的梦。
就是在秦妄山上农家乐那一晚,方晟言入爷爷的梦中。
梦里面,爷爷坐在水边小亭里喂鸟,他闲来无事就喜欢看着水里的锦鲤、凫水的水鸟,有时也会邀请一群老伙计在湖边Cao地上打门球,玩到落日时分大家再小饮上几杯,低度数的酒就小小的喝上那么一小盅。喝酒谈天,聊聊往昔的峥嵘岁月,感叹自家子女如何如何,这时候爷爷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大孙子方晟言。
家业大又如何,没有好的儿孙守不住偌大的家业,不是照样歇菜。他们中,有儿孙不成器的,败光了家产、惹上了官司还要老父亲舍了脸面到处求人,晚节不保。还有的儿女平庸无为,眼见着自己打拼了一辈子的事业日薄西山。还有的儿孙窝里斗,算计着老子兜里面的,还要坑害自己的兄弟姐妹,恨不得盼着老头子快点归西。
每每说起那谁谁谁不幸的遭遇,大家都唏嘘不已。
到了他们这把年纪,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唯有说起儿女才有那么点儿盼头。方爷爷老年痛失最好的儿子兼最好的继承人,但他有个样样出色的孙子,在一众老伙计中那是相当的出彩,人品样貌、能力手段无一处不完美的方晟言是老爷子劳碌一生得到的最大宝藏,每当谦虚地提到孙子,朋友们都羡慕不已。
乐得老爷子梦里面能够笑醒好几回。
捏了一把鱼食撒到水里,看着水中红色的锦鲤围拢了过来,扑腾扑腾地掀起无数水花,那么有活力。
方晟言坐到爷爷身边,轻声地喊道:“爷爷。”
爷爷看了过去,“爷爷竟然梦到了小言,快中秋节了,爷爷盼着团圆。”爷爷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老人家年老浑浊的眼中精光内敛,不因为年纪大了而思维迟钝,反而因为岁月的增长将经历内化为丰富的经验。
方晟言说:“爷爷,我特意来梦里面找你。”
爷爷:“……”这就有些无法理解了,果然是梦,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景都能够构造出来。
随后方晟言将自己的身份、来历说与爷爷听,爷爷没有表现出震惊,很是平静地接受了,不断点头地喃喃自语,“我孙子就是厉害,梦里面编出这么一套的我也是蛮厉害的。”
方晟言笑着说:“爷爷,我说的是真的。”
说完当场就撤去了梦境,来到了爷爷的房间,躺在床上的爷爷已经醒了,一脸蒙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孙子,“呃,梦还在继续?”
“要不你打我一下疼不疼?”
孙子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爷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算是认可了孙子的身份,认可之后就是狂喜,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叉腰大笑,“我的基因也太强大了。”
···
听到这儿,姜元含在口中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爷爷真这么说?”
“对,一字不差。”
姜元想想午间见到的方爷爷睿智沉稳,就是老号的方晟言,没有想到有这么逗比的一面,想象有些幻灭,不过一下子就觉得亲近了许多,高不可攀、人生传奇的人物拉近成了可爱的爷爷。
“然后呢?”姜元追问。
方晟言说:“然后就是说我们的事儿。”
姜元:“爷爷能够接受?”
方晟言:“爷爷知道我一个人就可以顶一千一万,还有什么不接受的。”说的通俗点儿,只要方晟言乐意,有他在,方氏就在,而且不需要传承人的那种,他一个人能够传一辈子。方氏到了方晟言手中是“止于三代,传至永远”。
的确如此,姜元无言以对。
打了个哈欠,姜元擦掉眼角渗出来的泪水,“晚上家宴,你小叔会来吗?”
“不来。”方晟言拉起姜元的手站起来,往床那儿走,“他儿子的案子正在胶着状态,怎么有功夫飞跃大半个地球过来。”
姜元又打了个哈欠,有睡午觉的习惯的他吃完饭就想睡觉了,“他儿子怎么了?”
“管教不严,藏(毒)吸(毒)。”
姜元咂舌,“他多大?”
“17岁。”
“了不得。”姜元对如此作死的少年报以敬佩,“以后长大了还了得,危害社会啊。”
方晟言笑笑,“爷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大家都瞒着。”
姜元点头,“嗯嗯,我也不会说出去。”
看到了柔软的大床,姜元扑了上去抱住个枕头蹭了蹭,“上面有你的味道。”
方晟言单膝跪坐在姜元的身边,另一条大长腿还在床的外面,他问:“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Cao木的清新气息,很好闻。”姜元翻了个身,勾住方晟言的脖子,“来,睡觉。”
方晟言莞尔,“好。”
山间的方家大宅在午后越发的安静下来,偶有鸟儿掠起,发出翅膀拍动空气的声音。飞起又落下,白色的鸥鹭落于水面,惊起一池静水,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湖中水质清澈,站在岸边可以看见水下随着水波缓缓流动的青碧水Cao,水Cao间红色的锦鲤优哉游哉地游着。
锦鲤生活在这儿一代又一代,胆子很大,不怕人。扔下一把鱼食,就有许多红鲤冒出来争相抢食,水里面最大最肥的一条足有一人高,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岁,鱼身有人的腰身粗,大多数时候在水下活动,偶尔浮出来犹如红色的缎带,美艳极了。
红鲤王体态大,姿态却非常轻盈,浮出水面瞬间后便沉入水下,绿水中惊鸿一瞥一弯红色,如美人红唇,惹人遐思。鲤鱼王出水吓到了交颈休息在岸边天鹅,或白或黑的天鹅两两成对,有水边小憩的、有慢慢游动的,脖子交缠在一块儿,是“爱”的模样。
黑天鹅的不远处是鸳鸯,羽毛绚丽的公鸳鸯游在前头,毛色黯淡的母鸳鸯不疾不徐地跟着。
“家里面鸟儿也太多了吧。”姜元稍微走近了一些,水里面的鸟儿压根就不怕他,见他走近了眼皮都不撩一下。
午睡醒来,方晟言就带着姜元走到河边。
方晟言:“我出生以前院子里还有两头熊猫,养起来太麻烦,市动物园发展起来后,爷爷就捐给了动物园。”
姜元:“!!!”
方晟言:“现在动物园里的熊猫几乎都市那对熊猫的后代。”
姜元:“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看熊猫了,我爸爸每年都会带我们到市里来一趟,就为了去熊猫馆看熊猫。”
“我成年前经常去。”不过不是隔着栏杆、挡着玻璃的那种看,是走进去和熊猫近距离接触,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可爱柔软成了汤圆,抱在手上根本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姜元羡慕的嗷呜嗷呜叫,他也想摸。
熊猫馆的初代熊猫来自于方家的捐赠,爷爷还特意成立了熊猫保护基金,每年都往基金会打上一笔不小的钱用于熊猫的保护、繁育,给熊猫从生长地买竹子吃。
姜元眼巴巴地看着方晟言,方晟言揉着他的脸颊说:“等有空了,我带你去动物园抱熊猫。”
姜元连忙点头,就怕方晟言忘了一样。
电话铃声响,没有创意的手机自带铃声一听就知道是方晟言的。方晟言拿出手机查看,来自于公司,“我接个电话。”
姜元摆摆手,“你接吧,我去水边看鸟,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近过黑天鹅,可以摸吗?”
“可以,它们习惯了,不会害怕,也不会发起攻击。”
“那就好。”姜元兴奋地跑过去,距离岸边两米的距离停了下来,仔细看黑天鹅,什么反应都没有。又往前走了几步,缩短了距离,黑天鹅对他的接近依然无动于衷。
姜元:“……”竟然有那么点儿挫败感。
但当他摸到了黑天鹅绸缎般顺滑的绒羽时,那么点儿异样的情绪统统被抛到脑后,像是个痴汉一般从头顺到尾巴,再从翘起的尾羽摸到优雅的脖颈,翅膀尖尖也不放过。黑天鹅乖巧的犹如狗狗,温顺地低脑袋,它不动不叫,任由姜元摸来摸去。
姜元看不见的水下,黑天鹅两只脚蹼紧张地绷直。它才不是乖巧那一挂的,谁摸它屁股它就叼谁,今儿个如此乖顺完全是因为害怕,一缕威压逼得它不敢动弹分毫。
为了让姜元l.ū 鹅,方晟言也算是煞费苦心,堂堂冥主竟然压着一只鹅,传出去……羡煞三界众人啊!
沉迷于l.ū 鹅的姜元突然开口,“如果我是你,才不会踹我下水,动作太明显了,完全摘不干净自己。”
袁方沉默地收回了脚,“你是在耽误言哥,如果让外人知道言哥的爱人是个男的,于言哥的形象、于方氏的形象都是极大的伤害。”
姜元站起……腿麻,暂时站不起来。水面倒映出了袁方痛心疾首、正义凌然的面孔,瞧瞧他的名字,与方家搭上关系的心昭然若揭。方晟言对他说了,n_ain_ai的娘家是做生丝生意的小买卖人。家族产业的小生意人承受打击的能力非常弱,在日新月异的市场中不懂得变革,很容易成了淘汰的那一拨,要不是搭上了方家的大船,袁家现在的日子不知道会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