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挠了挠油腻的头皮,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醒过神来。不是说今天加入狩猎队吗?怎么岩熊没来喊他?不对!有猫腻,他这是在躲我!
厚泰立刻j.īng_神了,认定岩熊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想避开他。
他兴冲冲地冲出洞x_u_e,正好看见首领的小儿子在洞口玩耍:“金乌,你看见岩熊没有?”
首领的小儿子才三岁,养得很厚实。他用r_ou_呼呼的小手捏着一只蝴蝶的翅膀, 刺啦一下撕开了:“他带大家捕猎去了,今天去了好多好多人。”
捕猎是吧?厚泰眯了眯眼睛,看着外头的大好ch.un光, 双手一展,飞走了。
他绕着岛屿飞了一整圈, 又出海在邻近的几个小岛找了一通,结果半个人影也没见着。他气咻咻地飞了回来, 决定等岩熊带人回来后,再兴师问罪。
不过,他也不想这么早进去伺候老师。正好首领的小儿子还在洞口祸害蝴蝶,厚泰便腆着脸上前,自荐道:“金乌, 厚泰哥哥陪你一起玩好不好?”这样老师问起来,他还能推脱说,金乌仗着自己是首领儿子, 命令自己同他一道玩,他人微言轻,身份又没金乌尊贵,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个理由,连罗巫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金乌是首领最小的儿子,也是他唯一一个儿子,在老首领心中,金乌的地位可比老师这个行将就木的巫要珍贵多了。
不过,这能怪谁呢?厚泰不以为然地想,还不是因为您老当初撺掇老首领,说自己得到神谕,他那几个大儿子会夺权弑父,所以让老首领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们几个。要不然现在儿孙满地跑,老首领心里,谁轻谁重还说不一定呢。
“我不要你陪我玩。”厚泰如意算盘打得好,谁知金乌却一口拒绝了,“我娘说,你老师挑拨离间,是坏人。我不和你玩。”
厚泰愣了一下,立刻站起来走了,等金乌看不到他,他才转身暗吐唾沫:“呸!谁稀罕!”
一呸完,转身就找罗巫告状去了。一说岩熊yá-ng奉y-in违,没有通知自己去狩猎,绝对有见不得人的y-in谋。二说金乌他娘居心叵测,在老首领枕边说了不知道多少风凉话,要老师赶紧去老首领那儿固固宠。
罗巫听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伸手道:“你扶我出去走走,我好像听到鸣花鸟的叫声了,外面的ch.un藤是不是开花了?”
厚泰每天忙来奔去,心里掂量的都是要叫那些对他不好的人好看,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他嗯啊敷衍几声,只好停了告状的话,搀着罗巫慢慢走出洞x_u_e。
太yá-ng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离开那个y-in暗逼仄的洞x_u_e,罗巫顿时觉得天也高了,地也阔了,整个人松懈下来,堆成了一坨松松垮垮的皱纹。
“今天的人好像有点少。”罗巫靠在一块被晒得温热的石头上,吹着风说。
“都出去了呗。”厚泰漫不经心道,“狩猎队没卵用,弄得大家每天饿肚子,不就只能趁白天出去找点树皮C_ào茎什么的啃啃呗。”他这个猪脑袋,也是不想事,明明自己出去转了一圈,没发现岛上有人,却偏偏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今年冬天……死了多少?”罗巫突然问道。
“要少很多呢,只死了八十七个。”厚泰舔了舔嘴唇,“今年走了那五十多个没用的,省下不少粮食。”
罗巫不做声了,他没自己的弟子那么傻,两个数目加起来,土部失去了一百三十多人,这比往年的死亡人数都要多。他已经老了,老到快死掉了,身体虚弱的感觉一点点摧毁他的意志,冷酷,还有自私,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我们不该在每年冬天来临时,为炎魔大人奉上那么多粮食。”
“老师!您在说什么?快,快向炎魔大人忏悔!”厚泰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罗巫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将心里的想法呢喃出来,还被自己的弟子听到了。他抿了抿瘪嘴,冷冷道:“闭嘴!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厚泰只好闭上嘴巴,装出一副失忆的样子。
然而他的老师,却没有做出任何忏悔的动作。这不禁让他升起一丝疑惑,为什么老师敢对炎魔大人不敬?那个白头发的怪物,就住在炎魔岛上,为什么炎魔大人没有惩罚他?炎魔大人——真的存……不!厚泰,你在想什么?炎魔大人,请原谅我的失礼!
有些东西不能细想,也不能深想,厚泰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依靠自己的本能,狠狠刹住了车。
两师徒跟着太yá-ng的脚步移动位置,晒了整整一天。结果太yá-ng落山时,岩熊和狩猎队却没有回来。两人在起风的林子里呆了一会儿,罗巫装神弄鬼一辈子,这一刻却仿佛知晓了天命:“走吧,回去。”
“好吧,我先送您回去,等岩熊回来了,再叫他来您那个小洞。”厚泰还以为今朝捕到的东西太多,岩熊他们耽误了工夫。
罗巫一进洞就躺下了,不说话,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厚泰觉得自己不用守着,就出去了。他在洞里转悠了两圈,发现那些啃树皮C_ào茎的废物也没回来,洞里只有二十几个人在,其中有老首领的女人,和这些女人的家人们,以及几个是老首领的贴身心腹。他们,都是等着供食的米虫。每次捕猎,猎物的三分之二都要分给老首领,然后由他分赏给这些沾亲带故的人,以及他的心腹。
“今天这是怎么了?狩猎队人呢?”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也没了平r.ì争风吃醋的劲儿,说来说去,还是肚皮的事最大。
“太荒唐了,最近干的事半点不靠谱,猎物越来越少不说,个头也差了很多。岩熊这个队长我看是不用做了。”
“换个人去吧,五妹,你哥哥我看就很好。”
“我哥哥身体弱,还是二姐你父亲去吧。”
……
大家吵吵嚷嚷的,倒让洞里热闹了一会儿。只可惜劲头一过,夜就越来越深了,见还没人回来,大家终于开始不安了。金乌哭着闹着要吃东西,老首领板着脸从洞里走了出来:“岩熊人呢?狩猎队的怎么还没回来?”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老首领只得叫几个心腹和媳妇家的男人出去找人,顺便弄点吃的回来,毕竟饿着肚子不是办法。
“厚泰,带我去见你老师,我有事和他商量。”安排完这事,老首领转头对看热闹的厚泰说道。
两人走进罗巫休息的洞x_u_e,却发现罗巫发热了,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
“老师!”厚泰慌了,整个人坐立难安。他父亲早就死了,他在土部唯一的依靠只有老师。去年冬天那场祭祀,本来可以让他在部落彻底立足,只可恨,让人给破坏了。如果老师一死,那他……
“愣着干什么!”老首领比他先镇定下来,“你跟你师父学过的,快救他!”
“对对对!我学过的。”厚泰急慌慌地去拿C_ào药,把床头的石桶给带翻了,里面的脏物漫了一地,恶臭扑鼻。
老首领看在眼里,摇了摇头,这个新巫比不上他的罗巫啊。
厚泰将C_ào药研磨成汁,一遍又一遍地涂到罗巫身上,并在他耳边念着让人安神的咒语。然而罗巫的情况却越发难堪起来,在夜晚的寒气下,他缩成一团,冷得打颤,牙齿互相敲击,发出叩叩的响声。
不一会儿,他就迷糊起来,嘴里发出胡言乱语声,一会儿高呼“炎魔大人,救我!”一会儿又惊恐尖叫“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过来,”一会儿又呢喃低语“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老首领看着罗巫浑身冒汗的样子,失望至极,朝厚泰怒吼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叫你救他!”
厚泰吓得像个鹌鹑,既惊又恐,浑身哆嗦道:“老师就……就是这样……教我的,难道,大限已到……救不回来了吗?不……”
老首领气得眼冒金星,狠狠给了厚泰一耳光。
啪的一声巨响,山洞陷入沉寂,也许是因为罗巫太心疼自己的弟子,他挣扎着睁开眼,恢复了一点可怜的神智。
“罗巫,你醒了!”老首领抓起对方的手,狠狠捏住,“你不能死知道吗?这个时候,你不能死!岩熊可能叛逃了,我需要你,我要你诅咒他!你不能死!”
“首领……大人……”罗巫张了张发干的嘴唇,“我不能……岩熊已经离开我们……我知道他去了……神仙的地……我不能……我要死了,我活不了了……忘记他吧……我会,会等着你的……只有我们了……”
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厚泰一句也没听懂。
然而老首领却听懂了,他颓败地放下双手,跌坐在床边。
土部已经名存实亡了,洞x_u_e里的米虫,再也找不回为他们提供粟米的供养之人。就在罗巫濒死之际,岩熊带着的一百多人来到了炎魔岛——风部的驻地。
土接待了他们,然而这一次,小鱼神仙却不再大发善心了。他让土转告大家,想留在恩赐之地可以,但有几项考验等着他们通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晁凡:考什么好呢?哎呀,当了一回教导主任,想不到现在还可以出试卷了。
若干天后
晁凡:算了,乌达旦回来再说吧,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