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给我。”
将若突然右手向后一伸,说话的时候便已经拽住了颜于归的手,那手冰凉如旧,颜于归抬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岩浆口。
他目光清浅,微微下移,而后手掌微收,却是恰到好处,半点儿也没敢让将若察觉。
脚底下岩浆冒着炽热的泡,咕噜噜地仿佛要吞并世间万物,颜于归踩着将若的步子,屏息凝神地跟着前面的人走。
“将若。”
颜于归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将若并未回头,但却是听着。
“你呢?你会不会喜欢上一个人?”
“不会。”将若牵着他已经到达了彼岸,他松开了颜于归的手,回眸妖媚一笑,轻语道:“习惯一个人待着,也喜欢一个人待着。”
☆、百媚生(五)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血晶石,颜大公子觉得有点胃溃疡
颜于归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嘴角竟是微微扬起,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便又立即颔首,装作若无其事道:“那我们先找往千秋吧。”
“好。”
“找到之后呢?帮她打开那扇门吗?”
“啊?”将若回头看着颜于归,觉得他的想法总是与人不同,忍不住便想要敲开那脑壳看看,他疑惑不解问道:“为何要帮?”
“为何不帮?”
往千秋离不开燕林,执着千年,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活人来帮她打开那扇门而已,而他如今来了,难道不应该出手相帮吗?但将若的表情却显而易见地告诉他了,找往千秋并非帮忙。
“一个是执着千年的魅,一个是怀恨而死的鬼,你觉得他们两个见面能干什么?傻书生,别告诉我你还指望他们给你上演一场母子情深的戏吧?”
将若凝眉看着颜于归,而后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叹道:“傻书生,我真是无可奈何了。记住,一会儿找到了往千秋,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她的请求。”
“咦?”颜于归听着他的语气,微觉不妙,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挣扎问道:“要分开找吗?”
“对,往千秋已经离开这间房子了。”两人早在说话间已经回来了,而往千秋也逃的无影无踪了,将若倒是不担心颜于归会被弄死,便嘱咐了一番,道:“太yá-ng下山前你再回来这间房子就是了。”
“哎,那个……”颜于归伸手再垂死挣扎了一下,而将若早就消失不见了,他伸出的手颇为无奈地收回,并且挠了挠头,侧身看了眼屋子,这才讪讪离去。
太yá-ng落山时,颜于归寻着早先在树上做过的记号走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果不其然,迷路了。
真是夭寿了。
颜于归席地而坐,看着树上的符纸,咬唇深思。
“没道理啊?明明符纸没有掉,难不成是被人做了手脚?”他盘腿坐在席子上,手指托着下颚,眉毛就要拧做一团了。
“算了算了,睡一宿,说不定将若一会儿就来寻了。”颜于归很快放弃,又将卷着的席子推开了一节,静静地躺下,合衣而眠。
燕林幽静,只有虫鸣声不断,颜于归周身贴了一圈符纸,泛着金色光泽,时而光泽大现,时而微弱无息。
树叶被风吹起,还未靠近符纸便化为灰烬,而就在这时,颜于归脚下的一张符纸突然一颤,而后渐渐大红,嘶啦一声便开始燃烧起来。
席子上的人猛然睁眼,颜于归只觉得眼前一晃过去一个人影,他想都不想,喝道:“往千秋!”
那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很快藏匿起来,颜于归起身打算追去,慌乱之间还不忘卷起那破席子缠在背上。
“往千秋!”
前面,一道身影若隐若现,颜于归吃力地跟着,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每当他停下时,前面的身影也跟着停下,仿佛等着他一样。
颜于归看着前方飘忽忽地身影,扶着一棵树喘息道:“我说,你能不能慢一点啊?你是靠飘的,我需要迈两条腿啊……”
前面的影子晃了晃,而后很贴心地慢了几分,但颜于归依旧看不清她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中间距离似乎都没有变过。
“喂,我如果给你开了门你会怎样?”
前面的人默不吱声,只负责给他带着路,借着月色,颜于归这才看到周围树上竟都留着符纸,难怪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原来却是有人搞鬼。
不过,就算没人搞鬼也会迷路吧!
颜于归撇嘴,觉得浪费这么多符纸实在委屈,一边跟着前面的人,一边伸手撕扯着树上贴着的黄符,然后,一个不留神便踩空了。
身子极速下坠时,颜于归看见了那人狂飘过来,一手伸着便要拉住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颜于归见她如此卖力,回之一笑,直到闭眼前都心生遗憾,那么近的距离还看不清人脸,真是人生败笔啊!
想来,或许往千秋不愿人看见她的面貌,用了什么术法隐藏着也不一定。
颜于归一边遗憾着,一边心疼着,终于在几次挣扎后艰难起身。
一眼望去,红梅落雪。
他伸手悄无声息地掐了掐自己,确定疼痛无疑,而后又抬手摸了摸那树枝上的红梅,觉得此地并非幻术所化,疑惑间,已经有脚步声淡淡传来。
“是你?”
那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童,虽然颜于归心中觉得这小童绝非‘小童’,但按着他如今的样子,姑且就以小童称呼吧。
那孩子有些奇怪,左眼为蓝,右眼为黄,虽是青天白r.ì,却无端执着一盏灯,诧异地看着颜于归。
“不是你。”
一会儿‘是你’,一会儿又‘不是你’,颜于归被他搞得有些糊涂了,俯身打量着他,正要问话,却猛然间想起了将若。
那家伙比他高出一截,每每说话时也都是俯身颔首的,而这些时r.ì,颜于归都跟着将若,仰头看他都养成了习惯,好久没有尝过俯视人的滋味了。
如此想着,颜于归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份自豪感,语气也比平常和蔼了七分,颇为慈祥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那小童无情无欲地打量着他,执灯的右手微微扬起,仿佛要借着那光将颜于归看个仔细。
“你没有家人吗?那旁人平常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没有人起名字,想来就是父母双亡的,思至此,颜于归心中微涩,不禁为面前的孩子感到惋惜。
那孩子本眯眼瞧着颜于归,闻言,微微仰头,看着颜于归眼底几乎要化成水的怜爱,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他看着面前的人,抿唇欲言又止了许久,才开口道:“远些瞧着有些相像,近些便不觉得了,而且我不是无名,我的名字就叫做无名。”
“哈?”颜于归嘴角一抽,心道这是那家孩子,取了这么一个随意地名字,真是可怕,开口又笑道:“那无名,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燕林。”无名看着他,又道:“说燕林也不准确,总之也算燕林的一部分。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一个人类跑来燕林干什么?”
颜于归能说他是迷路吗?当然不能!
“我方向感不太好。”
“哦,又是迷路的。”
他语气淡淡,并无鄙夷的意思,但颜于归却心情不太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道破了,摇了摇头,道:“你说又?在燕林中迷路的人很多吗?”
“也不多,这几百年间也就两个人。”无名挑着灯笼已经转身,他身后并无影子,扳着手指算了算,无名又纠正道:“不对,这千年来就你们两个人。”
“我和那个人?”颜于归凝眉看着无名脚下,而后几步跟上,从刚才到现在,这人一直提着那个人,不禁让人好奇,颜于归道:“你是妖吗?”
“猫妖。”无名倒是实诚,自报了底细,而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涩声道:“他也是迷路到了这里,听说溜达了几百年,后来遇见了我才出了燕林。”
“那你能送我出去吗?”颜于归一步上前,走在了他身侧,却见无名耸了耸肩,无奈道:“不能,我现在灵力不够,暂时不能送你出去。”
“需要多久?”
“好的话就是七八年后了。”
七八年后了,颜于归面如死灰,一阵绝望,等到那个时候,他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也不知道将若会不会来找他?
一想到将若,颜于归顿时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指望一个刚相识的人,他还不如等个七八年。
“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长生,他说他叫长生。”无名不愧为猫妖,走了几步就不想动了,他掐灭了灯笼中的火,背靠着梅树而坐,道:“因为丢了一件东西,所以出来找。”
这么执着吗?看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了,否则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溜达几百年呢?
等等,几百年?
颜于归此时与无名面对而坐,突然想起了刚才他说的话,歪头嘴角一扯,讪讪道:“你说的那个长生,也是妖?”
“他不是妖。”沐浴着yá-ng光,无名很是舒服,抬手揉了揉毛发,眯眼道:“我道行太浅,看不出他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绝对不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