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个我知道,得饶人处不饶人嘛……”
两人谈笑风生,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就差个两眼泪汪汪了。苏未眠对于玉城的了解丝毫不亚于土生土长的颜于归,而看法也往往不约而同。
颜于归同苏未眠一边调笑着西城的老陈,一边打趣着南城的老越,玉城千年的历史,他们从古说今,民俗风情,一样不落。
但笑着笑着,颜于归就笑不下去了。
因为那面水镜之中如今倒映出的景象,让他心塞,那是颜宅。
那个宅子和他离去时并无不同,人已经是那些人,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整个颜宅只是少他一人罢了。
苏未眠默然无声地看着,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他才扶着颜于归靠岸,伸手拂去了两人身上的水滴,苏未眠突然抬头,凝眉沉思。
“啧,糟糕,忘记时间了。”
方才和颜于归聊的太过于愉快,竟忘了今r.ì的醒花宴,而且看着这个时间,醒花宴估计早都结束了。
颜于归显然也明白了,坐在岸边顺着苏未眠的视线望去,歉声道:“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事,和你在一起聊天更好。”苏未眠伸手将颜于归从地上拽起,而后负手而立,笑道:“更何况醒花宴我不是第一次参加,倒是你,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魅城,居然还错过了,怪我,没有注意时间。”
“不不不。”颜于归见他愧疚不安地低下了头,连连摆手,笑道:“我也觉得和你聊天挺开心的,今天能够再见玉城很好了,你若实在抱歉,不如给我讲讲那醒花宴上都会有什么吧?”
“好,边走边说。”苏未眠失声笑了笑,而后往前殿带路,道:“其实醒花宴对于外人来说或许新奇些,说白了就是聚众赏花饮酒,各界人士都会慕名而来,所以热闹些……”
因为醒花宴已经结束,抄手回廊上反而没有太多人,偶尔有些也都是见着苏未眠打声招呼,并不多言,自然也不会过问颜于归的身份。
两人落得个清闲,一路上有说有笑,苏未眠简单同颜于归说了说醒花宴,而还未到达前殿,两人便作别了。
一来,苏未眠似乎有事要处理,二来,颜于归也可以自己一人找将若了。不过最关键的事,还是颜于归不太想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络形式。
问他为什么?
夭寿了,鬼知道啊……
见四下无人,颜于归抬起了左手,看了那指环半晌,才微微挑指,跟着它寻向了将若。
将若依旧在原先的屋子里,似乎是玩累了,他整个人都埋在雪白的毯子内,红衣似血,极尽妖媚。
颜于归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而后坐在了他身边。榻上人睫毛轻颤,而后缓缓睁开了眼,见着颜于归,打了个哈欠,又翻身趴着,眼睛半阖。
“傻书生,你回来了。”
☆、魅城沦陷(四)
作者有话要说: 北方式豪打雪仗
颜于归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一紧,虽然知道将若不可能等他,可还是油然而生一股浓重的罪恶感。
他往后坐了坐,鼻音沉沉,道:“嗯。”
“你同苏未眠去了哪里?”
“三生池。”
“那个地方不错,你若不嫌弃就多待待,不过以你现在的道行,一个人去可能呆不久……”
“那你和我去。”颜于归颔首看着他软若无骨地躺在榻上,这句话脱口而出,虽然知道将若不会同意,可他依旧试探x_ing地说了。
“不行。”
果不其然,将若立马拒绝了,他道:“你若实在想就可以找莲止,那个家伙闲,而且……”
而且,就没有了。
颜于归侧目而望,这才发现将若又睡了,他呼吸平稳,手指蜷缩落在耳侧,那枚指环清晰落入颜于归目中。
想到苏未眠今r.ì所说,颜于归估摸着将若今r.ì在醒花宴上也并不好受,也没打扰,自个在这个殿内浪游了片刻,而后又回到了将若榻前。
话说,刚才就想问了,他应该睡哪里?
想叫醒将若问问,可颜于归看着他这个样子又不忍打扰,或者悄无声息地越过将若,睡在床榻内侧。
要说同榻而眠这种事情,他与将若又不是没做过,可今非昔比,今时不同往r.ì。
正当颜于归左右为难间,殿内突然打开,不消片刻,一人缓步而来。
莲止。
颜于归如见福星般扑了过去,莲止见他那架势,步子生生后退五步,目光移向了床榻上的人,而后又看向颜于归,问道:“颜先生,你这是?”
颜于归絮絮叨叨地同莲止说了许久,莲止这才明白,颔首一笑道:“阿若他应付的人比较多,确实累了,今r.ì时候不早了,先生要休息的话,出了殿门,右边那间房间就可以。”
颜于归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与莲止道了谢,匆匆忙忙就要出去。
“先生,右边就是你握筷子的那只手方向。”看着颜于归的背影,莲止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顿了顿,又道:“算了,不论左右,出门两侧的房子都可以休息。”
颜于归顿步,回头望了望莲止,才悠悠道:“其实,左右还是分的清……”
莲止淡笑不语,那人离开后,他这才靠近榻上的人,坐在边上,伸手挽起了将若的衣袖,莲止看着那已经发紫的淤伤,叹了口气,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凑近了那人鼻尖。
“唔!”一股腥蹿之气弥漫至咽喉,将若抬手揉了揉鼻尖,脸都能皱捏成一团,“你这次又做出什么怪药了……”
“谁让你不知检点,同那些妖魔鬼怪喝了许多花酒。”莲止翻了个白眼,而后将那瓷瓶小心翼翼收回,并换了另一个瓷瓶出来,道:“这是能缓解r_ou_体腐烂的药,在那败叶C_ào未开花前,你每r.ì吃一颗。”
将若起身跪坐在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过了瓷瓶,撇嘴道:“什么叫做不知检点?莲止,这种词能用在我身上吗?”
“放d_àng不羁。”
“你丫讨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过了许久才消停下来,各自休息了。
醒花宴一过,将若休息不过一两r.ì,而后又没了踪迹,而相比较将若,颜于归在魅城中见到次数最多的人反而是苏未眠。
听莲止提过,苏未眠所统御的地界为妖界云中之地,远魅城许多,可整个妖界谁不知道,想寻苏未眠,去云中远不如来魅城实在些。
莲止近r.ì似乎也有的忙,而颜于归也并未同他提三生池之事,所以一般有了时间,都是苏未眠带他去的。
颜于归嘴里虽时常说着要走,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泡在三生池里修行,久而久之,走与不走,也没人提了,魅城仿佛已经习惯一个人类之子留在这里了。
冬r.ì将近,没了苏未眠的陪伴,颜于归也能独自一人入三生池了,起先可能因为灵力过于浓郁,他头脑还昏沉了些,可渐渐就适应了。
冬至时,苏未眠果真如他从前说的那样,漫长冬r.ì,需抱着火炉不能出门,当然他是回了他的云中之地冬眠。
那时的颜于归才清楚,原来妖界与人界并无多少差别,依旧风雨雷电,四季分明。后来苏未眠才同他解释了,整个妖界其实大多都同魅城一般,除了聂良所统御的地界。
苏未眠走的第二r.ì,将若便回来了。
魅城西侧有一处梅园,这个时节腊梅开的正香,颜于归顶着一身雾气,出了三生池便听闻将若回来去了梅园。
颜于归寻着将若时,他正同一群孩子闹着。颜于归觉得,将若这个君王实在做的有些太接地气了。
连下了两r.ì大雪,梅园的腊梅花开的娇艳,房檐屋顶也铺着厚厚的雪层,直到现在,雪花还一层层的覆盖在地。
那一堆孩子分开,一半跟着将若,两两对峙,隔着数丈打着雪球,将若很是机灵,半晌都没有中招,反观对面的孩子,一个个都面露不爽。
颜于归踏入梅园就见了这样一番情景,看着将若那得意忘形的模样,他暗道一句:倚老卖老。
将若余光瞥见了颜于归,俯身对着身边的孩子说了句什么,而后走近,弹了弹身上的雪,道:“你过去撑一会儿,我累了。”
他那一头银发松散,面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如今更加惨白,颜于归想了想,而后点头。
但是打雪仗这个玩意儿,颜于归向来都不参与,而且严格来说,他就如将若所说的一样,是个文弱书生,与对面这群如狼似虎的孩子相比,他不禁弱,还老。
诚然,将若都没说过自己老,但那不可同r.ì而语。
颜于归勉强应付着,尽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揉着雪球,抬头间,只见一个小鬼反手撂倒一个人,他脖子一疼,紧接着又见雪层下噌的出现一堆人,把那摔倒的小鬼埋掉……
这哪里是打雪仗,这是在玩命啊!
颜于归心里一阵惴惴不安,四下侦查了一番,觉得说理是没有用的,如今只有用极佳的速度才能逃离和躲避雪球攻击,当然,必要时还要会装死和认怂。
然而很不幸的是,颜于归还未来得及认怂,后脑勺便‘啪’的一声被砸中了,周围的孩子见得逞了,纷纷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