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离开,却是百年之久。
那一袭白衣,在人间跋山涉水,尝着清冷的秋,阅着寂寥的ch.un,无论何时何地,孤身一人,看尽天地r.ì月,锲而不舍地找着一人的轮回。
莲止能够见到他的时间,只在每年清明。
寒冰洞内,那具身体被完好无损地保存着,每年清明,那人都会回来待上一天。
莲止翘了翘嘴角,无奈地看着暗红软垫上坐着的男子。
墨色骨笄挽着银发,神色黯然地咬着烟,仿佛死了爹妈似地。见来了人,将若眼尾慢腾腾地扫到了莲止身上,蹙着眉偏头道:“有事吗?”
“你以为我没事会想来看你这张丧妻脸?”莲止抬手淡淡地夺走他的旱烟袋,这才眉眼舒展开,道:“一百多年了,你还要找多久?”
将若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揉着乱糟糟地银发,不耐烦道:“我不知道……”
莲止慢条斯理地坐在了他身边,道:“找不到就算了,为了一个玩物,你这魅城还要不要了?”
将若偏头凝视着莲止,而后者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眸中渐渐渗出一缕嫣红的血丝,他沉声道:“莲止,他不是玩物。我不懂得你为何始终对他有偏见,而且越来越过分。”
莲止敛眉不语,偏头无奈道:“算了,这些事我不同你计较。”
“可我若是非要计较呢?”
莲止脸色一沉,默默转过脸,而后起身离开。
他就知道,在颜于归这个问题上,不管那人是死是活,将若同他的看法都不会相同的。
莫名其妙地闹心,将若抿唇沉着眸,而后一手甩开了层层帘幔,拿着旱烟袋出了门。
池中锦鲤左右晃着,自由自在,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过着似乎是无拘无束的r.ì子,偶尔上浮,碰撞着水中木叶,偶尔下行,吹着池底青泥。就这般,没有烦恼,岸边的人是在看他们,可他们看着的却不一定是岸边的人,又或者,他们就是在看岸边人,并且嘲笑着那人的冷凝。
将若这般想着,心中无缘无故地就又起了怒火。不知是怒那些锦鲤,还是怒着自己,又似乎都有,可冷静下来,将若又想,锦鲤何罪?
许久,将若抬手锁住一只锦鲤,恶狠狠道:“傻书生不在,不如就煮了你们吃吧……”
浮在半空中的锦鲤死命地扭动着身子,企图从将若手中挣扎,将若蹙眉,挑剔地看了一眼,而后不屑地‘嘁’了一声,盘腿而坐。
将若懵了许久,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好像自从颜于归走后,他就一直很无聊。
“这次该去哪里……”
将若右膝屈着,一手托着半边面颊,凝眉沉思,自言自语道:“南疆,北沙……”
颜于归,你究竟去了哪里?
将若愁丝不断,然后又很郁闷地在人界与妖界之间往返,只是他这一次并没有走多远。
一百多年前,聂良同将若起了战役,表面看是没有什么的,或者可以说是从将若这一方来看是没有什么的,但其他人可不这样认为。
因为那次战役,六界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不少妖魔鬼怪逃窜出界,横行惑世,让人头疼不已。
将若化狐安分地待在树上,咬着尾巴沉思,他的肚子咕哝哝地响着,悠长的思虑过后,人便一个翻身落地,顷刻间,周围结界大现,灵气四聚,几道凌厉的白光在将若周身肆虐,暗处走来几个不知名的妖孽,变化了身形,看着阵法中人。
“不是人?”
“抓错了吗?不对啊,明明刚才看见几个道士在这里啊?”
他们几个在一旁窃窃私语,将若双臂环胸,媚眼斜睨,低垂下眼睫,等了很久,低低道:“你们说完了吗?”
“哎?”几个妖风中凌乱,像是被将若的气势吓到了,瑟瑟发抖道:“完,完了。”
“完了就好。”将若抬手揉了揉碎发,声音冷淡道:“你们完了,就该我问话了。”
将若利爪一抬,直接蛮横粗暴地将结界撕裂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结界外的人,和善笑道:“早就想杀人了,蒸煮炸,你们挑一个。”
“妖妖妖……妖君……”几个妖吓得面色惨白,骤然一跳,随后俯身齐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妖君驾临,失礼失礼,得罪得罪!”
将若面色y-in寒,颇为慵懒地看着他们,邪笑道:“一句失礼得罪就想要开脱,你们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吧……”
几个妖的身子僵了僵,只见将若十指轻点红唇,而后一道业火就由地而生。
红莲业火,可焚烧一切的红莲业火,谁来告诉他们,为什么将若会有这个玩意儿!
邪魅的人手指支着下颚,颇为挑衅地看着他们,而那几个家伙眼看自己的小命就要j_iao待于此了,不由得哭爹喊娘。
业火蔓延,却在离他们几人仅仅一寸的地方停滞不前,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结界挡住了,紧接着便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谁!”伴随着一声低喝,妖若眸色瞬变。
“刁钻刻薄,你这x_ing子真是一言难尽。”
☆、妖孽入世(一)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妖君大大喜提撩人娇妻一枚~zZ
将若瞳孔猛然紧缩,他微微偏头,尝试着冷静下来。
时间缓慢了下来,伴随着那句话落下,一个身着白底玄青道袍的人噙着笑意从暗处走出来,他袖口压着j.īng_致的花纹,如玉的手指此刻就捏着几张黄符,优雅温声道:“将若,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时隔一百三十年,当真是……别来无恙。
那人歪头看了看将若身后哆哆嗦嗦地小妖,温言笑道:“你们可以走了,没关系。”
“谢,谢,谢谢啦……”
小妖俯身一拜,席卷尘埃而去。
“你怎么了?”他颇为不解地看着将若,而后缓步靠近那人,符纸化灰,他敛眉一笑,右手摸着脸皮子,“这张皮相没有什么变化啊……”
“颜于归……”
“嗯,你可以这样叫我。”
“傻书生……”
他轻嗤一声,掩唇无奈道:“说了多少次,我不是傻书生。”
他将手放在将若面颊两侧,舒心一叹,眸中凝着笑意,踮起脚尖将唇凑上,用舌尖温柔描摹着他的唇瓣。
将若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突然又一把将人揽入怀中,而后诱哄他。
颜于归眉头微微蹙起,鼻尖一阵酸涩,却没推开他,毕竟,自己挑起的火就得自己负责。将若的吻有些不分轻重,他手指从颜于归的衣襟处滑入,冰凉的手指却挑起点点酥麻,而后熟练地扯开了他的束腰青带。
两人身子紧贴,颜于归仰着头迎合将若,风叶躁动,他突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一边后退,一边系好青带,慌慌张张道:“不行,不行,现在不行。”
将若眉头一皱,而后大步迈出,一把将他按在了树上,居高临下道:“我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颜于归嘴角一抽,而后眯眼道:“可是今r.ì真的不行,一会儿会有人来找我的。”
“谁?”
“呃……”颜于归食指一抬,温言道:“我的小师弟们。”
“?”将若凝眉,而后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一个轻跃就坐在了树枝上。
将若背靠着树干,而颜于归则坐在他身上,微微扶额道:“我都已经轮回了,自然不可能再和以往的人有所关系。”
“仔细说说。”将若已经握着他的手,把玩了一会儿,又将他手指塞入口中,银牙细咬。
颜于归浑身一个激灵,瞪了他一眼,才道:“我如今拜在缥缈山门下,是一名道士,道号徒望。”
将若挑眉,以额抵额,蹭了蹭,其实本人还是有些迷茫糊涂地,仿佛大梦初醒,“嗯,那拜入仙门之前呢?”
“没爹没娘,一穷二白。”
将若一怔,沉默了片刻,干干道:“好命数。”
“我也觉得。”颜于归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挠头道:“不过你知道最好的命数是什么吗?将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还记得你吗?”
将若挑眉,颜于归道:“我没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的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孟婆居然没在,然后一群鬼就在那里等着,我溜了。”
将若低笑,道:“为什么溜了,而不等着?”
颜于归回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不满地看向了别处。将若倾身,手掌在他面前打开,两枚指环相扣,熠熠生辉。
将若手捧着他的脸,笑道:“这次,不会再摘了。”
颜于归鼓着嘴,嘟囔道:“干嘛,摘得时候不是挺干脆的嘛?怎么今天又想给我带了,你说你打脸不……”
话虽如此,可颜于归还是磨磨唧唧地带上了那魂戒。将若又满意地蹭了蹭他,笑道:“那我们先回魅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