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脚步声传来,长生刚将外袍拉至臂弯间,微一偏头,就看见将若从屏风后转了过来。
他平r.ì待在府邸也不出去,最常的装扮也就是将墨发松松散散地绑着,简简单单一件外袍,踩着木屐到处跑,而今突然用了发簪束发,也穿了正式的华服,别说旁人,就连长生自己都觉得别扭。
他将衣服穿上,狐疑道:“很怪?”
姿态闲雅,玄纹广袖,将若笑他,“哪里怪了?”
“那你这样看做甚?”长生不解。
“错了。”将若伸手解下他的束腰带,将他的外衫尽数褪去。
“喂!”长生后退一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指间的青色衣带。
将若与他对视,半晌才上前一步,无奈道:“我说你这个衣带的绑法错了。”
“这么讲究的吗?”长生有些心不在焉,还是觉得面前人若是生得个女儿身,当真是‘贤妻良母’的很。
将若将他衣衫上的扣子也重新扣上,手指缠着腰带,殿门外铃铛一响,长生终于反应过来,在微子清还未进入枫林前就拽着人出了长乐玄清府。
微子清呆呆地被他抓上了云端,问道:“有这么热吗?”
长生摸了把额头,冷静道:“又不是三伏天,哪里热了?”
微子清目光不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成红烧的了。”
长生霎时间犹如在三九天被人兜了一瓢子凉水,恍恍惚惚地扔下了微子清。
北海之中,数十里的红妆铺就,红绸飘曳,来往之人比肩继踵,微子清带着长生避开一众闲人,入了喜宴,而下面红妆路上,小仙们个个伸头探脑地去观望新人。
席间,微子清照常送了一盏酒给长生,“喝不喝?”
长生咬了一口r_ou_酥饼,淡定回头,“不喝。”
“酒壮怂人胆啊!”
“不……”
“敢问这位神君可是玄清大人?”
两人一同回头,微子清眯眼看着眼前这老头子,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而长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出于礼貌,长生还是一拜,“不知这位仙君找本座有何要事?”
那老仙翁立即堆满了笑容,狂喜道:“没要事没要事,久闻玄清神君长居府邸,盛名在外,故欲拜谒,得见尊荣,今r.ì一见,当了此夙愿。”
微子清看着俯身敬酒的人,微微一挑眉:喏,这次可不怪我。
长生面无表情地喝下了喜酒,老仙翁离去后,微子清又凑了过来,“如何?是不是仙家玉液?”
长生不发一词,微子清也学着那老仙翁,堆了满脸笑意,而那笑意片刻就戛然而止。
因为不远处,一群仙风道骨的老仙翁正执着酒盏四处张望,微子清撞了撞身边人,憋着笑,“哎?看来那老仙翁还出去宣传了宣传,这次这酒可无法避免了。”
长生右手抬起,掌下符纸躁动不安,微子清笑着躲开,然后看着他被人群埋没,等到人又哄哄闹闹地散开,他又凑上,右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晕不晕?”
长生一巴掌打下他的手,面上含蓄无情,冷冷道:“我先走了。”
“要不要……”
微子清还没有说完话,长生已经甩出一张写有‘长乐玄清府’字样的符纸,人紧接着就出去了。
微子清一手摩挲着下颚,想了想方才那扭七扭八的五个字,一脸笑意憋得难受。
☆、菩提独醉(二)
符纸嘶啦一声贴在了墙上,长生便翻墙进去。
将若刚泡了个暖泉,单薄的里衣外松松垮垮地就披上了红衣,坐在了寝殿外的木板上,左腿在空中晃着,右手翻着长生府邸内少有的话本。
听到了声音,他微一侧头,笑道:“还以为你明天才能回来。”
“唔。”
“嗯?”长生一出声,将若立即察觉不对,刚放下话本,那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浓浓的酒味,将若皱眉,“你不是不喝酒……嘶!”
长生冷不防地栽了下来,将若手脚麻利,右手快速托住他的腰身,左手撑着他的肩膀,看着这人眼里的血色,不禁泛急。
这人……到底喝了多少?
将若心疼道:“我扶你去休息。”
他身子稍微动了动,长生又顺势压了下来,毕竟是个醉酒的家伙,将若一时间也不能将人扶起,跟着又是一栽。
头狠狠磕在了木板上,一阵晕眩,一声低呼还没有出口,身上人便先咬住了他的双唇。
长生看着他,眼中水雾迷茫,他的吻若即若离,越发让人觉得痒痒,将若喉咙一紧,双手扣住了他的腰肢。
温柔绵长的唇瓣移到了耳垂,将若手指收紧,涩涩道:“颜于归……”
身上人动作一滞,随后倾身一手钳制他的下颚,迷茫地看他,一字一句道:“你把我……当成了谁?”
将若抬起头来,看着他混沌不明的双目,长生突然推了他一把,拉着他的左手。
十指紧扣,魂戒的痕迹同样j_iao织,长生目光呆呆看着,突然一晃脑就倒在了将若身上。
凉风阵阵,许久,将若才将人揽入怀中,双目紧闭,凉薄的双唇贴在他脖颈间。
一睁眼便到了晌午,长生翻身起来木讷地坐了片刻,而后又翻身滚进了锦被堆里。
头疼欲裂。
“长生……你醒了吗?”
外面的声音放的很轻,似乎怕惊扰到了他,长生翻身起来,又坐了个端正,尽量放缓了气息,“进来吧。”
将若推门进来,见他坐在书案前,也跟了过去,“你昨个回来的晚,我想你早上起来也头疼,就做了一碗醒酒汤。”
长生偏头看着那卖相一般的醒酒汤,心想这做了一晚也是难为他了,便一股脑地喝了下去,也没尝出个什么滋味来。
将若起身,将木架上的长衫取下,长生下意识地躲了躲,问道:“又做什么?”
“替你更衣。”将若上前,半是强硬地给他系好了衣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只手总能准确无误地蹭到长生的指尖。
长生笑道:“又不是小孩子,衣服都要旁人帮忙穿。”
“以后都要帮的。”将若按着他坐下,手指一挑他的墨发,微微凑近,笑道:“束发也得我来。”
长生嘴角的笑容突然凝滞,他身子僵了僵,随后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将若,你是不是不舒服?”
将若默然,转过身子,靠在书案上,面对着他,“你看着我像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吗?”
长生舒了一口气,当真是怕了他又受那什么蛊毒的影响,反正近来也没什么事了,他便问道:“将若,你想不想去一趟人界,我是说,那种不能带记忆的。”
“去人界做什么?”将若声音一变。
“我大概知道哪个地方可以找到压制蛊毒的药了。”长生没有察觉他的不对,淡淡道:“这一趟人界我陪你走,不过百年而已,你不用担心太多……”
“不许去!”
“将若?”长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将若漠然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几乎咬牙切齿道:“不许去凡间,不许去!”
“你?”长生眉头一皱,随后拍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开,无奈道:“不去便不去,你反应这么大做甚?怕是要勒死我了……”
一听到他提及‘死’这个字,将若目色一沉,却是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了他,又拘谨地坐在了长生身侧。
长生一时摸不清他是怎么回事儿,便抬起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累了一晚上,先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他起身的一刹那,余光又瞥见了将若藏在衣袖中的左手,那黑色印记模糊,长生默然看了一眼,出了寝殿。
天放神府,微子清拖着酒坛子,还抱着一大堆卷宗晃晃悠悠地跑了过来。
‘啪’地一声,卷宗被堆在了石桌上,还有几个落到了地上,长生俯身捡起。
微子清气喘吁吁地坐在了石凳上,解开了酒封,喘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突然让我调查魅城君主是干什么?还要的这么急?”
长生顺手翻开卷宗,不咸不淡道:“就你手下快又乱。”
“这是什么评价?”微子清哭笑不得,学着他的模样也翻开了卷宗,“我说,你莫不是怀疑这人和临都一事有关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微子清不解地看着他,摇头晃脑,一手揣着酒坛,学着长生也马马虎虎地翻看了几卷,突然笑道:“呦,我还真是有些佩服手下人,这魅城君主的风流韵事也能查出来?”
长生手下一滞,微微仰头,微子清就知道九重天上的众仙都离不了一个八卦的心,便将卷宗一推,指着一处道:“你看,这里说将若那位君主曾与一凡人结了姻缘契约,后来那凡人死了,他便不依不饶地找到了那凡人的转世,用了禁术将人拉出了轮回,最后还是受到了天谴,让心上人落得个魂飞烟灭的凄惨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