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稳稳站妥后,人已经远了本来的距离数十丈,长生看着云顶之上的宫殿,觉得有些牙疼,“这里寻常便会有这些机关吗?”
“不知道。”怀中孩子摇头,指了指远处,“你可以走那边C_ào道,上次他们走那个地方就没问题。”
长生看着数十丈远的地方,脑仁儿子直疼。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将人放在了地上,那孩子目光依旧深邃,定定看着他,“你来这里找人?”
“不是。”长生答。
他仰头看着长生,不再多问,转身就走,清冷的云宫就在不远处,那个孩子似乎也是要往那个地方去。
长生突然嗅到一股y-in暗而又潮s-hi的腐败气味,还未来得及出口提醒前面的人,脚下突然一阵轻晃,紧接着自己先失足摔了下去,得亏他反应还算迅猛,顺道抓住了同样掉下来的小人。
这r.ì子,出门忘看黄历了。
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森然寂静,洞天上下以石柱相连,长生大致看了眼,认为这可能是按照八卦阵排列的,玄铁所铸造的链子作为系点,石柱不知汲取这哪方灵气,竟泛着寒冷的蓝泽,正中央的石柱周围结着红色咒阵,上面爬满了血色铭文,那里还坐着一方巨石,巨石之上似乎睡着一个人。
四周很安静,身边原本一直沉默的孩子突然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召,一步步地往阵法中走。
“喂。”长生不放心地跟了几步,脚下突然立地生出荆棘,他蹙眉,随后了然。
他就说云中之地这么大的一个‘禁地’怎么可能随意就扔了自己进来,现在看来便是那孩子身上有什么东西,连带着自己罢了。
随着那孩子的步步逼近,阵法内的铭文像是活了过来,红色光泽越发鲜艳,那个孩子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许久,长生背对着他,却见他浑身发抖,忽而哽咽,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会哭……”他语气中难掩悲伤,随后跪在地上,一手摆着眼泪,断断续续道:“那个人……是谁?我为什么心疼他?”
长生敏锐地听出少年语气中的惊异,出口问道:“他是谁?”
那孩子闻言回头,一双眼睛已经不能聚焦,双目迷茫,像是回答长生问题的并不是他,“我心疼……那个白衣人……”
长生皱眉,步子刚要前移,洞内的锁链突然颤动不宁,随后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掠下,长生毫不犹豫,双手结起繁琐的咒印,与白衣人一掌对上。
灵力爆开,整个山洞都有些承受不住,巨石滚落,却并非笔直砸下,长生步子后撤,那个孩子已经被女子抱到了远处,他一手背后,揉了揉发麻的指尖,面色一暗,“苏未眠,本座当真是小瞧你了。”
这样的实力,怕是扶游一人也难抵挡,委屈在三君之中,当真是折煞他了。
长生目光移到那阵法中沉睡的人身上,低声说道:“本座没猜错吧,临都的人是你杀的,而召唤回的灵魂一部分在那个孩子身上,余下一部分留在了本体中,这才成了不lun不类的人儡,被你扔在了外面。”
苏未眠依旧是那千万年也不曾变过的温润笑意,“早知玄清神君心思缜密,千防万防,还是让您发现了这个地方。”
长生右掌凝聚汹涌灵力,苏未眠淡笑,双手合在身前,两人不由分说地再次纠缠在一起,但接下来再怎么毁天灭地的招式都没能让这山洞动摇分毫,一旁的荼华将人放下,结界支撑着整个山洞。
y-inyá-ng两气j_iao融汇聚在眼前,长生突然顿步,道:“‘焚道’?你为何会这东西?”
☆、死当别离(二)
长生如何不知道他如今的招式!
尽管样子不太一样,但好歹是长生亲手写出的‘邪魔歪道’,虽然入了仙途后被他摒弃已久,但他还能不清楚这些套路的根本?
苏未眠的衣袖翻开,手指在空中虚画,“多年前曾有幸得见玄清神君真笔,一时好奇,私下便临摹了数年,终求真谛。”
真不真谛的,长生先是不知道,他此刻只能确定一件事情,传说扶游被封印后才有了三君分立的局面,如今看来,当时苏未眠根本就是装的无名小卒,他分明隐藏颇久,甚至在扶游之前便存活于世,而且利用所有人在下一盘棋。
算无遗策,韬光养晦数千年,心思如何可怕!
“那你究竟为了什么?这个天下吗?”
苏未眠抿着唇,压了压笑意,喃喃自语:“未眠何来此等雄心壮志……”
他想做的,自始至终不过是让那人醒来看他一眼罢了。
他的心念似乎不稳,洞内的灵力也开始躁动,长生步子一退,苏未眠立即察觉,贴身逼近。
长生一面接着他的掌风,一面还有时间在脑子里搜刮一些东西,也亏得他这几千年来看的书比较多,“上古有载:其术食灵,借三魂七魄,y-inyá-ng宿体,有阵定守,食之r_ou_骨,可活亡人。”
苏未眠看他,长生指了指阵中,接着肯定道:“你是要复活那个人。”
食灵乃y-in邪之术,也不知从何时何地流传了出来,单凭两三句记载便已经被列为禁术。食灵运转的前提便是亡者无魂,是以施术者便需从千万人中寻找到与亡人有关系的魂魄,这种魂魄很可能早已入轮回几世,但却被强行召回,再借以本身作为宿体,然后……食骨吞r_ou_,让亡者借着宿体重活于世。
这个法子,乍听下去是情深义重的,可就是为了一个人,却要陷万千人于绝路之中,破坏轮回,违背天地法则,已经是不可饶恕,更何况还有食骨吞r_ou_如此违背人lun纲常的做法。
苏未眠白色衣袍被染上了异色,他眯眼打量着长生,那一瞬间,在他眼底出现的并非是长乐玄清府的主人,而是当年那个为爱痴狂的凡人,他问道:“玄清神君,若死的那个人是将若,恐怕您也不会用如此龌龊的术法去玷污他的灵魂吧……”
“我要做什么,如玄清君这般霁月清风的人怕是永远也不能清楚,不过诚如您心中所想……”苏未眠话一顿,身子晃了晃,长生下意识侧身,白影自眼前闪过,风刃在脸颊上划下一道伤疤,血珠滴落,他本人又停在了原来的地方,笑道:“这件事情还得玄清神君帮忙,是以我伤不了您多少。”
“哦。”长生抬手摸了一指血色,客客气气道:“那我先谢过君王了。”
苏未眠抿唇一笑,长生报之假笑,步子后移,再一个虚晃,人就离开了云中之地。
荼华一松手,洞内恢复如初,而苏未眠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身子往前一栽,并未倒下,荼华刚一抬步,那人便抬手制止,转身往阵法中走了几步,他并未靠近那巨石,只这样遥遥看着上面睡着的人。
“我迫切地在这万缕千丝中寻找着你的牵绊,可真真正正找到后,却没想到竟是近乡情怯。”苏未眠苦笑一声,他千般万般地想要靠近,整个人却犹如被钉死在了原地,最后十指握紧,转身后又是一面云淡风轻,对荼华道:“那个孩子留在这里不必管了,玄清此一番便有所察觉,你立刻去狱影山,照之前所说的去做。”
微子清四仰八叉地躺在软垫上,看天看地,最后看向了那一抹黑影,忧心忡忡道:“我说……你都这么不眠不休地看了三r.ì,有个屁收获吗?”
遥遥书架上的人立即甩了一本书册在他脸上,微子清堪堪躲过,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俊颜,然后瞪了一眼施然翩翩落下的人。
长生挑了几本能用的,随手将玄牌扔了给微子清,命令一般,“过去还了,我且先回府看看。”
微子清抓着手上的玄牌,一个翻身跃起,炸了,“我在你心里就跑路这点儿利用价值吗!”
长生顿步,抬手皱眉挠了挠腮帮子,前个时r.ì苏未眠下手留下的疤痕已经变得浅淡,但距离近些看还是能瞧见的,长生沉思许久,“那你现在立刻向天君调派人手去困死狱影山,苏未眠可能已经派人过去说服扶游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们祸及人界。”
微子清摩挲着下颚,心想这才算是个像样的任务,虽然不比他躺在长乐玄清府里舒服些,长生又道:“对了,还有将若那里,你记得……”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微子清一脸色咪咪地表情下又摆手离开,“算了,那边我亲自叮嘱一下。”
狱影山同云中之地勾结,魅城自然不可幸免,怕就怕将若那家伙没头没脑地和扶游他们死扛了起来,长生想,自己还是亲笔书信一封给他才好。
狱影山被封的第三r.ì,扶游带着汝相和永停毫无征兆地失踪了,于是微子清又顶着大太yá-ng跑路,长生这次倒是好心地从天放神府给他提了一坛子清酒,看这人半醉不倒后又坐回了原处看书。
“喂,你看这么久看出个因为所以然了没?”微子清一手托腮看他,一手环着酒坛子,“这件事我可是打听过的,扶游被封印前可压根没苏未眠这号人物。”
“没有,不代表不存在。”长生放下朱砂笔,而后将手中卷宗摊开,手指扣着其中一行,“在上古文献内,‘化妖’的有效记载左右也不过这一句话,后来的大部分都是瞎编乱造,无稽之谈。”
微子清倾身眯眼,手指挠了挠乱糟糟地长发,道:“唔,非妖道者入妖道皆为化妖,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就像你,自魔入仙,可是苏未眠这个有些不太对劲,凡人灵力低微,或寻求长生苦追仙道,或心存执念陷入魔道,这能成为妖道者,岂非命数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