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歌默不作声的将他扔在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为他拿了一套新的挂在屏风上,却突然想起上次小少爷身患敏症,高烧昏迷在浴桶中的情形。他黑发披散,浑身烧得通红,紧闭着眼急促的呼吸,当时的自己似乎没有多看,如今想来,却能把细节完美放大。
他平时束着发髻,显得活泼年少,然而披发时却平添一丝成熟,没吃过苦的身体洁白如玉,在高温下红的好似涂了胭脂,盛朝歌最喜欢的那双眼睛闭上了,却毫不影响他的美感,嫣红的小嘴微张,发出惑人的喘息,从水中将人捞出时,掌下的触感滑腻得惊人。
大师兄必须承认,也许当时,他就已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否则怎么会把这些细节记忆的如此清晰?
与他一屏风之隔的小少爷可感受不到他此时的复杂心境,拎着蘸满水的帕子,他大着胆子试探着唤道,“师父?师父,你能帮我擦背吗?我够不着……”
盛朝歌长这么大,没伺候过人,师父宗潮音是个高岭之花般的人物,身边之事基本不假他人之手,生病了也是一个人扛着,半个字也不往外蹦,用不着他们师兄弟三个伺候。之前照顾生病的沈安然,也是对着师父照顾生病的师弟有样学样,算不得尽心尽意。
故而今日有人求他擦背,这在大师兄的人生里可是头一糟。见半天没有回应,小少爷也有点心虚,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小葫芦走了以后,我到现在都没好好擦洗过了,所以,所以……”
他正绞着帕子思索说辞,大师兄已经挽起袖子走了进来。小少爷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双手捧着帕子,递到他面前,同时仰着头朝他眨巴大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盛朝歌心理的变化,他竟隐约从小少爷的面上看出一丝媚色,勾的他血液激荡,在血管中几乎要澎湃出声音。
可他实在于伪君子之道浸 y- ín 多年,就算内里天翻地覆,面上也能分毫不显,甚至在沈安然看来,他师父一脸正气,接过帕子,好像握住一柄宝剑,就要上阵杀敌,即使卷着袖子,也分毫不损他的英雄侠客之气。
沈安然觉得正在心里欢庆着与师父关系更进一步的自己实在是太肤浅,故而也不敢再放肆,乖乖的转过身露出后背。
富家公子沐浴过程繁琐,可如今身在江湖,条件有限自然一切从简。浴桶里没有花瓣,没有精油,热水清可见底,幸而沈安然脸皮还算薄,提前用帕巾系在腰上,没让师父看个精光。
可越是如此,盛朝歌的眼神越是控制不住的往下飘,若是小少爷此时回头,就能看见他自认为正直的师父眼中翻滚着怎样骇人的热浪,在眼底接连不断的涌动,几乎就要漫出眼眶。
☆、第二十二章 牵手
盛朝歌今年二十有七,在此之前,他都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刚开始在云宫派,宗潮音带着三个徒弟独居云宫后山,四个大老爷们日日相对,每天不是互殴就是挨打。后来为了完成无忧掌,他出入于各个寺庙中研习,每天听着一堆秃驴叨叨。入世后虽然有了纵情声色的资本,他却有些腻歪那些浓厚的脂粉味,不同于三师弟的风流,他颇为洁身自好,也因此被师父师弟们嘲笑多次,今年过年时三师弟还笑骂他,“生的黑心,装什么纯情。”
倒也不是纯情,只是没遇到那个能为之疯狂的人罢了。
过于枯燥而严苛的生活磨练出一颗铁石心肠,故而在他眼中翻滚不休的欲念终究只是在水底,没能在水面上掀起什么风浪。
他一只手轻轻扶住小少爷的肩膀,一手执着帕子,从上往下细细的为他擦洗。沈安然先天不足,后天却养的很好,身上微r_ou_,捏起来又软又绵,全身没有一点伤疤,活像一块n_ai白色的无暇羊脂玉。
大师兄擦得认真,小少爷却开始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躲避着他的手,忍不住“嘿嘿呵呵”的笑成一团。
“怎么了?”
“你……你摸着我痒痒r_ou_了……”
行吧,那就换个地方擦,帕子往旁边移去,继续认真的擦,谁料小少爷扭得更加厉害。
“又怎么了?”
“那里也是痒痒r_ou_……”
深呼吸深呼吸,冲动是魔鬼,换个远一点的位置擦,这次小少爷不扭了,直接弹了一下,躲到了浴桶的另一边。
“呵呵。”盛朝歌双手扶住浴桶边缘,倾身将小少爷整个笼罩在y-in影中,笑得鬼气森森,“你全身都是痒痒r_ou_,是吧?”
“呃……嘿嘿……”无言以对的小少爷选择傻笑,企图用萌脸化解师父的火气。
大师兄心里的火勉强才消下去,这又被他重新撩起来,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掐了他一把,改换策略,手中力道加倍,擦得他痛呼连连,再也感觉不到痒了。事后小少爷委屈的不行,朝着师父的背影偷偷吐舌头,我也不想啊,浑身痒痒r_ou_怪我喽?
梳洗完毕,沈安然换上一套青底绣兰花的锦袍,正是盛朝歌给他拿的那套,他一边穿一边朗声道,“我最喜欢这一件啦!师父你真是了解我!”
大师兄喝茶的手一顿,巧了,他也最喜欢他穿这一套。青黄相接的锦袍极衬他的肤色,搭配一块兰花形状的玛瑙玉,端的是翩翩少年,清雅出尘不可方物。
可等到小少爷缠着他要出去吃晚饭的时候,大师兄就对这套衣服无比怨念,同时开始后悔之前为何存着私心取了这套衣物出来。
沈安然浑然不觉师父的情绪,拉着他的手摇来摇去,软着声音撒娇,直晃得盛朝歌没了脾气,默默地咽下心头的不痛快,应了下来。小少爷却不松手,只用软软的小手握住他的一根小指,像条小尾巴一样被他牵着,出了客栈朝热闹的集市走去。
按理说沈安然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算少,幼时在宫里的伙食比当朝太子还要好上几分,可他依然贪嘴,还偏爱吃些地方上的小吃。池州风景宜人,小吃却不多,小少爷初入此地时,便都尝过了一遍,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回味的美食。
不过临河有一家酒楼,鱼做的不错,花样很多。临窗的视野十分开阔,此时临近傍晚,集市依旧繁华,秋日的夕阳弥散在天边,为此处秀美的风景镀上一层朦胧的温柔。窗外几丈宽的小河波光粼粼,河水拍打在覆满苔藓的石壁上,溅起点点的水花。
沈安然吃的心满意足,盛朝歌却吃了一肚子愤懑。原因无他,实在是面前这人过于招眼,周围打量的目光不断,偏偏此时正值酒楼客满,雅间无剩,只能在一楼大堂将就一二。大师兄看着眼前人没心没肺的模样就来气,索x_ing盯着窗外的风景喝茶。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悠悠小河虽然比不过连绵山水的壮阔,但也别具几分精致的秀气。大师兄熟读佛经道典,自诩看透了红尘俗世,尽管心眼小,但是气质高,更倾心于巍巍山河。今日却觉得这小溪小河也有点意思,想来还是心境的变化所致。
傍晚的街市人声鼎沸,食客们喝酒谈天,商贩们沿街叫卖,偶尔几句尖声的争吵,混杂着Cao丛里不甚连贯的虫鸣,几只将死秋蝉的嘶叫,邻家店铺看门大狗的低吠。盛朝歌却在这种嘈杂中,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云宫派虽盛,云宫虽大,但师徒四人所在的后山终归是冷清无比,时常几日见不到半个人影,否则他也不至于养只狗来排遣,只是再可爱的狗也不会说人话。所以沈安然之所以能安稳地待在他身边,与他那张停不下来的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尽管大师兄一再埋怨他话多,可终究也只是口头说说罢了。
许是受这岁月静好的景致感染,心中的情绪缓缓回落,大师兄不免回想起自己先前有些幼稚的反应,忍不住绷紧了面皮,心中叹气:这回怕是真的要栽。
小少爷抬头看去,就见他原本紧蹙的眉尖渐渐松开,半张脸沐浴在夕阳里,弱化了原本刚正严肃的线条,神情一反常态的柔和起来。这样的他不再像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世外高人,倒像是为了某人落入凡尘的散仙,无限贴近了小少爷心中渴求的模样。
对外人冷酷严苛,对自己温柔纵容。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是不一样的。
可是盛朝歌的眼神并不在自己身上,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秋景,便不自觉的柔和了眉眼,这让沈安然一时间对窗外的景色生出了嫉妒之意。他撅着嘴,用筷子忿忿的戳着盘中的硕大鱼头。坚硬的鱼头骨岂是区区竹筷便能撼动的,至多发出“铛铛”类似于敲木鱼的声音。
盛朝歌被他闹出的动静转移了注意,瞧着他嘟起的艳红小嘴,眼中难得带上了几分笑意,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怎么了?”
沈安然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说出“你别看风景了看看我”这样的话,微红着脸哼唧一声道,“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吧!”
大师兄没说话,配合的站起身放下银钱,转身欲走,却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衣角。他有些莫名的回头看,就见小少爷仍然撅着嘴,探出小手来抓住了他的小指,脸上的红晕愈发艳丽。
他试着挣了挣,没用多少力气,小少爷却突然摆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好不可怜的仰着脑袋看他,s-hi漉漉的大眼睛眨呀眨,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幸亏大师兄心黑,否则定然已经被负罪感淹没了。
二人最终手牵手的走出酒楼,沿着河堤散步。小少爷抓着那根平平无奇的小拇指,好似得了什么宝贝,握在手中不停的磋磨揉捏。大师兄被他折腾的有些不耐烦,反手一抓,将小少爷捣蛋的手整个握进掌中,不许他再闹。
无忧掌虽是掌法,但很大程度上是借由深厚的内功出招,不似少林的铁砂掌一类,需要从小磨练手掌的坚韧x_ing,在手掌上磨出一层厚比铜板的老茧。加上盛朝歌看着勤奋,其实懒得要命,也不喜欢吃苦,故而他的手掌只有一层薄薄的茧,摸着光滑干燥,很是舒服。
沈安然愣了愣,随即埋下头,抿着嘴偷笑起来,蜷起的手指动了动,挠在大师兄的掌心。对方僵硬了一瞬,随即握着自己的力度便轻了许多,他趁机张开小手,终于牵住了整只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