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发地带我回到我和盛夏住过的那间公寓,反锁了门,终于松了我的手腕,环视着灰暗的房子:“我死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疯了,我不能陪他一起疯,我上前就开打,没想到被他一一躲开,或许是我手生了,或者是以前都是他让着我。
没有盛夏的这间屋子,到处都是灰尘,又没有开灯,像是一座巨大的墓冢。
第三天的时候,门从外面被破开了,我们费力地抬头往外看,看到冲过来的冯静静。她扶起我就开始哭,老董抓起旁边的沐栖衡就打了一顿,口中骂道:“混账,我们老大被你害得多惨你知不知道?十三年了,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他变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我开口艰难地发出声音:“没有他我也是这个样子。”
我自己选的路,没有任何人逼我,沐栖衡也没有,他只是看着我走,他试图将我拉回来,结果把自己也折了进去。一切都不是高中的我们所能预想和决定的,而是那天我去找夏先生,往后的路便都成了定局。
老董愣住了,松了手将人丢在地上。我挤出笑来,对眼神涣散的沐栖衡道:“不见了,沐先生,往后黄泉碧落,你我若擦肩而过,便只当陌生人吧。”
我在老董和冯静静家暂时住下,我无故矿工这么多天,又加上沸沸扬扬的新闻,迟钝的领导层也觉察到了不对,给我多放了几天假。我待在冯静静家里无所事事,就帮他们收拾屋子,没想到从各种角落整理出盛夏的头绳、蜡笔、发夹一类的小东西,我把它们放在一个盒子里,下楼扔进垃圾桶,把她完整的从我两位挚友的生活中清出去。
我去买了新手机,装上电话卡,没想到第一通电话是刘晟打来的。
“你有没有见到我哥,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没有。”
我正要挂断电话,他的声音另一头大起来:“你他妈有没有良心?我哥喝多了酒,不听老板劝就开车走了,还打电话要处理遗产。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我按下了挂断键,心里嘲讽地想着,我说不再与他相见,他还真是听话地去寻死了。
第十五章
他的车子开得很慢,所以出租车司机很轻易超车截住了他,脸在路灯下晦暗的反光玻璃里看不清楚,像是社会新闻里被打上了马赛克。
我也没想到真的能在这找到他,只是记得盛夏出事的前几天我们去尧家的路上,他开玩笑说这座桥上的临时合金护栏,让他想起了高旌十楼到十一楼的窗户。
我跑到车门旁,叫他下车,他没有理我,我只好去拉副驾驶的门,让他放我进去。
门开了,我钻进车里,迅速扣下了安全带:“无论你现在要去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他加速往护栏方向开去,护栏外是湍急的江流,又是晚上,他考虑得周全,我们能生还的几率不大。
在引擎的轰鸣声中,他看着我说:“你毁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拉着安全带起身抱住了他,他硬朗的胸廓贴在我怀里硌得生疼,我想告诉他我爱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即使肌肤相亲,我们之间也隔了千山万水,除了在他选择死亡抱着他,将我们的尸骨紧拥在一起,我别无他法。
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我意识到车子停下了,看了一眼我们仍在桥面上,才缓缓地活动僵直的胳膊,从他身上撤下。
他坍缩在椅子里,像一颗干枯的红枣,漠然开口:“你走吧,最后一次,我放过你。”
网上的舆论不知怎么又变了,先是知情人士透露,白晔在私下里聊天,说我只是他家请的一个护工,沐先生感谢我工作上的负责才请我吃饭、出入各种餐厅。这自然不能洗清我勾`引有妇之夫的嫌疑,但几年前一个视频又被转发出来,引起了网民的一片肯定。
视频内容我早就看过,一个发布会现场,疯狂的粉丝冲破了护栏,导致舞台前的架子往后倾倒。台下的沐栖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来,伸臂抱着白晔和他身旁两个演员压到地上,自己用背部挡了一下冲击。
沐栖衡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舞台上是他能够保护的人,他就会冲上去,就像他撞见我和别人打架就会捋起袖子要替我上。我爱的也就是这样的他。
即使他爱着另一个人。
马龙市的j_iao通事故发生率实在太高,我怕自己哪一天一恍惚也成了车轮下的冤魂,便盘算着辞职,随便选一个房价友好些的城市定居。我还没开始准备,却听刘晟说,沐栖衡已经丢下一切离开了。他把我列入了他名下火锅店的黑名单,但服务员不认得我,吃火锅也不需要身份证,冯静静趁优惠办了卡,有事没事光明正大的将我带进去吃。
夏先生主动联系到我,邀我去了附近的茶馆,他没问我前段时间为什么爽约,只是说自己马上就要去中央任职了,今天再不跟我见一面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我点头哈腰地跟他说恭喜,他的手机响了,眉毛一扬竟然当着我的面接了起来,说了几句便开始“不行”、“不行”、“你想都别想”。挂了电话就跟我抱怨,她女儿要和同学出国旅行,又不肯听他的安排。
我开玩笑道,我听电话那头撒娇求情的,还以为是小情人呢,没想到真的是。
他没有尴尬,笑意淡淡的,抿了一口茶,说起那天在医院见到我,是因为他的小前女友当时死活不肯分手,又吞了一回药。
“现在想想,当初真的应该感谢你结束得那么决绝,不留任何余地。我们之间,本来就应该是纯粹的金钱关系,掺杂了感情就变了味,后续就越裹越乱甚至引火**了。”
他放下茶:“我当年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对于你不续约甚至最后两个月都不让我碰这个事,觉得非常生气,甚至动手打了你。我得向你道歉。”
眼看他就要起身同我鞠躬,我忙按住他:“不必不必,你给我鞠躬,不是折我的寿吗?”
他便诚恳地朝我一点头:“对不起。还有,有个东西,我觉得应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