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的时候,保安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指了指即将开向门口的黑色轿车。
我有些迷惑地望着车子,它缓缓朝我开来,在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车窗被摇了下来,我看到他目视前方,姿态僵硬地坐在副驾驶上。
车身最近的时候几乎蹭到我,因此我得以清楚看见他脖子上的吻痕和一个右手握着他左手的男子。
如果用一个词概括我当时的感受,不是愤懑,而是羞愧,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被迫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他和所有人目光的质询下迈不动步子。
这种幼稚的羞耻和无力感就着旭r.ì的光热里在我身上深深地打上烙印,我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从那以后亦从未忘却。
第三章
10
几天后他找到我租的办公室,开了门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
我偷觑了他一眼,他穿着衬衫长裤,戴着口罩,也许是怕被人发现来找我。心中无处着力的愤怒像空心的柴火般毕毕剥剥飘摇起来,我越是伏案假装工作,便越想将他扑在墙上撕碎他。
“沐栖衡,我们分手吧。”
我猛得抬头,他盈盈看着我,似乎在商量我们中午吃什么。
我竭力忍着,手脚都有些痉挛了,挑眉尖声道:“哦,你还是更愿意做有钱人的小情儿吗?”
“你既然知道了,我就不用解释了,刚好一拍两散,互不相欠。”他戴着口罩,我只能看到他冷冷的双眼。我已经知道了他所住的地方是讳莫如深的高级红灯区这件事,却还是存着希望,他能给我另一种解释。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我踢开凳子跑向他,将他死死抵在门口,沉声在他耳边问道:“屁股疼吗?长期卖的话要多少钱?”
他挣扎着试图推开我,我摁着他锁骨将他摔在门上:“哦,我明白了,你妈生病的钱就是他出的吧。她知道你这么孝顺,为了她在床上摇屁股,一定很感动的。”
“啪——”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终于打了我一巴掌,我压根没躲,心里畅快了不少,在他愤恨的眼神里继续挑衅他:“我还上过你两次呢,一共欠了你多少,你怎么不问我要?”
我钳着他的下颌逼他看着我:“你在酒吧工作的时候卖不卖,是不是有个男人喝醉了你就把自己给他?你到底是天生贱骨还只是为了钱?”
“当初答应我j_iao往,是想换一种玩法吗?”
“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啊。把我吊着玩三个月,很有意思吗?”
他迟疑着伸了手,轻轻揩掉我眼里的泪水,我才注意到自己哭了,愤怒燃烧得太快,情绪只剩下一览无余的荒野,我慢慢蹲下`身,捂着脸想控制住眼泪。
他转身开了门,离开了。
11
我动用了所有的消息途径,根据那天看到的车牌号和我看到的侧脸顺蔓摸瓜找到了盛秋明情人的身份,夏克莘,附近一个地级市区政府的官员。他的履历非常漂亮,家里有很稳固的军事背景,妻子又是银行家的女儿,政绩方面无可挑剔,绝非池中之物。
我想办法打听到了他的行程,在一家酒店门口拦住了他。
他似乎并不惊讶,从容地让下属先走,与我另约了一处茶馆。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能轻视,没想到不过一周,你便找到我这来了。”
夏克莘西装革履,说话也是举重若轻的样子,近不惑的体态和容貌也端正得体,与我的预计不相上下,后来与他的合作也证明,他确实是个胸有经纬之人。
“夏先生当时把车窗都打开了,难道不就是故意给我线索么?”
他抿了口清水:“既然见了面,有什么话不妨一次x_ing说完罢,不过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不需要拖延时间。”
“就我所知,您再过半年大概就能升迁到市级,而您的竞争对手根本无法与您相提并论,既然已经成竹在胸,为什么非要留着一条小尾巴呢?”
“小尾巴?你说的是秋明吧。我们官场上指桑骂槐那一套你们年轻人不要学,适当的拐弯抹角些也就够用了。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们的关系今年大概就能顺利结束了。”
“你们之间有合同?”
他点点头。
我抱着胸笑道:“夏先生是从政之人,有些事情肯定比我更清楚,人身自由是不能被买卖的吧。”
他从西装内兜里取出一只键盘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摆在我面前:“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世上只有违法的格式,没有违法的合同。”
照片里是一份房屋所有权转让合同,乙方的名字不是夏先生,但“盛秋明”三个字却被潦C_ào地写在保证人旁边。
“乙方是我的人,他每半年都经我授意给甲方还款,若是他不再汇款,那么秋明将承担甲方所有损失和违约金。”
我飞快地思考,发现在现有途径下,无论以何种名义抗辩,盛秋明能完全摆脱责任的几率不大。在感情上我觉得他做得卑鄙而滴水不漏,但平心而论他这种手段才是明智之举。我只好盯着他道:“假如我决定鱼死网破,利用秋明的事攻讦你的政治声誉呢?”
他微微一笑,收回了手机,温声问道:“你毕业了么,做什么工作的。”
“我和同学开了一家小的咨询公司。”
“那很抱歉,以我的人脉和手段,这件事你是宣扬不出去的。其次,就算你在网络上制造舆论,秋明只会比你的帖子消失得更快。”
“还有最后一点,”他站起身来,兵不血刃,“你喜欢他,不会将他推出去成为众矢之的的。”
最后一句话,像是苍蝇拍一样一击将我固定在茶桌上,我在他出门之际终于鼓起勇气向他喊道:“那你喜欢他吗,盛秋明?”
他做出一个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姿势,朝我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