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他打了个电话,叫人帮他把丢在酒店门口的宝贝宾利帮忙开了回来。中原中也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躺在床上思考人生。他觉得今年大概是他入职以来最倒霉的一年,搭档变成竞争对手,419都不记得是谁,项目被抢,连回家路上都还得看太宰治的脸。他越想越不爽,心里那点疑惑也不断变大,这不可能啊?他自问,我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呢?
明明就发生在昨天,他闭着眼睛,死命地回忆起哪怕一丝半缕的片段,但他断片地太严重,他就记得一开始他坐在吧台边,看着不远处那个调酒师,调酒师细腰细腿,长得可爱又纯真,中原中也最好小天使这口,当即想去好好勾搭一下,他有钱,品味好,又浪漫,虽然个子矮了点,但在酒吧基本都胜算颇高,小天使调酒师果然愿意和他喝酒,然后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后来就……
后来就什么?他一拍床铺,后来就断片了,连怎么去的酒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谁和他去的,是那个小天使吗?他倒是巴不得是小天使,可是明显不像啊,他直觉中途换了人,好像并不是小天使陪他喝完的酒,那是谁?他揉了揉眼睛,脑袋发涨,他还没吃晚饭,现在肚子饿的要命。中原中也认命地从床头柜掏出几张送外卖的卡片,挑选了许久又觉得没有想吃的,最后只好自己跑去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面,吃面的时候依旧浑身酸痛,他恨不得睡死过去,但他还要洗澡,还要看一遍今天的文件,于是只能叹了口气。
洗澡的时候他仔细照了照镜子,一边照镜子一边大骂那个不知名的禽兽。今早他赶着上班,走得急,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照镜子,才发现身上竟然都是吻痕,胸口上,大腿上,还有锁骨上,红色的斑斑点点暧昧又色气,中原中也吓了一跳,庆幸今天盖得严严实实,也没人看见,不过那个不知名的419对象还算有点良心,昨晚应该是帮他清洗过,否则现在他应该早就发烧了。冲完澡他扶着腰出来,换了睡衣,喝了点睡前的酒,然后躺在床上,他太累了,几乎闭眼就睡着。
半睡半醒之间他脑子里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一闪而过,有些难以捕捉,有些略微停留。他睡得不踏实,不停地翻来覆去外加流冷汗。他很少记得喝醉酒以后的事情,对于酒后自己的认知基本来源于别人的描述,部下与同事都说他表现正常,偶尔他能想起那么几帧,比如他隐隐约约有一个爬桌子或者唱歌之类的淡薄印象,回头去问同事,他们又都一口咬定绝没发生过,于是他就始终相信自己很正常。在睡梦与清醒的交界他好像记起了点什么,那点画面被他捉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伸手抓紧他,中原中也猛地坐起身,天才刚亮,手机显示是早上五点。
他想起来了一点,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画面,他记得他在那个419对象的脖子上咬了重重的一口,咬破皮咬出血来,那点血腥味记忆弥新,这是他唯一记得的片段。
“您说您咬了一口。”芥川麻木地吹着电风扇。
“对,咬了一口,肯定是他把我弄痛了,然后我就反咬了他一口,不过我记得不太清楚。”中原中也表面来视察办公室工作,实则是找芥川龙之介聊天,他花了大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芥川的座位,那个位置连空调都吹不到,只有一个小电扇吊在天花板,呼啦啦地吹着风。其实芥川很想说主管你基本已经暴露了你的419对象是个男x_ing,但他看中原中也一副还没有发觉的样子,也就没有戳穿,芥川龙之介直挺挺地坐在桌边认真工作,也认真听中原主管压低了声音讲述的记忆成果,实在是个爱岗敬业好员工。
“那您打算找他吗?”他一边算数据,一边配合地问。
“这怎么找啊,这城市多少万人口,找一个脖子上被我咬了一口的人,怎么可能找得到。”中原中也撇了撇嘴,“我是觉得吧,我那一口应该也咬得挺重的,既然都能咬出血来,那他应该很痛。怎么说我都报复过,那这件事也就算了吧。”
芥川想着您真豁达,居然就这么也给算了,不过他看中原中也已经精神胜利的样子,也就知趣地没有继续说。中原主管说完了,站起身,这才发出一声惊呼,他说芥川,你坐的这个位置,为什么空调都吹不到?
他转了个身,昂贵的小羊皮鞋又猛地踢到硕大的垃圾桶,中原中也差点跳起来:“你怎么坐在垃圾桶旁边?!”
芥川龙之介一时居然无语了:“是您把我调过来的。”
“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会把你安排在垃圾桶边上?不可能,肯定不是我。”中原中也不敢相信,随即大手一挥,“明天你坐到我办公室那边去,我给你加张桌子。真不像话,谁让你坐在这种破位置的?”
芥川心说真的是你,但他点头说好,然后默默低头整东西,心中有一万句槽没处吐,觉得自己的职场生活真的跌宕起伏,充满玄幻色彩。
中原中也今天不用加班,哼着歌坐电梯还没遇上太宰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今早他不用挤电梯,而是开回了他的宝贝宾利,现在又能早早下班,感觉世界都美好了一倍。下电梯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口渴,离他最近的自动售货机在一楼的走廊,于是他又按了一层,准备去买一罐饮料。
到了一层中原中也出电梯,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远远地却看见太宰治也在售货机前买东西。中原中也又觉得眼睛疼了,心想最近他怎么老能遇到他,又不想打照面,于是就站得远远的想等太宰治买完。太宰治背对着他,他站在一颗据说能给公司招财的巨大盆栽后面,努力缩得矮些。他看太宰治买了一罐咖啡,可能是今晚要加班,又看着太宰治打开易拉罐的拉环,仰头准备喝。
大概是领口那里的扣子扣得太紧太难受,以至于喝咖啡都不便了,太宰治一手拿着易拉罐,另一只手去解裹得结结实实的领口。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盯着,就看见领口被解开,太宰治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上面有一个破皮还非常深的牙印。
被狗咬的吧,他幸灾乐祸,情不自禁在心里嘲笑太宰治。恶人有恶报啊,那么深的咬痕,八成被咬得特别惨,肯定痛死了。
等等,咬痕?他一愣,呼吸都停了,呆滞地站着。
直到太宰治走掉,中原中也都傻站在那株盆栽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一瞬间已经失去语言功能。不是吧?他脑子都是那个见了鬼的可能;不是吧?他几乎晕厥在大厅;不是吧?他在心里咆哮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