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感谢我的离世。”宋夏淡漠道:“为社会减少了一枚蛀虫。”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林轻响怒道:“别拿这种事儿来开玩笑!”
“你就是不讲道理。”宋夏往林轻响脑门儿上推了一下:“什么事你说就行,别人说就不行。”
“我重申一遍,那也是你们惯的,在我人格塑造的关键时期,你们未经允许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溺爱导致我变成了这样。”林轻响严肃道:“这会儿都这么大了开始怪我,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提要求也不会说重话,你没发现这窗户外面儿飞叶子呢,那就是我的委屈排山倒惊天动地了。”
“我从来没有过吗?”
宋夏忽略他的胡说八道抬眼直视着林轻响,刚打完嘴炮的林轻响这一下不知为何,被看得有些心虚,认认真真地回忆起过往来——宋夏以前有对他提过要求、发过脾气吗?
回忆像浅滩的沙粒,林轻响在其中艰难搜寻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的问:“高、高中的时候?好像有一回,不过好像没怎么着啊也... ...”
“被我爸拉开了,不是吗?”宋夏淡淡道。
林轻响脑海里模糊不清的过往却深深刻印在宋夏心里。他还记得自己看到林轻响认认真真给骆潇写情书时自己的崩溃,那时候的林轻响跟以往表白任何一个女孩儿时都不一样,紧张、羞涩的内心传递到笔尖,就变成了句句斟酌、字字修改,右手写字,左手攥紧了又松开,手心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反反复复。
更重要的是,从前的信他总是让宋夏给自己帮忙,或者是让宋夏用自己更好看的字体抄写一遍,做好表面功夫,而这一次,他偷偷摸摸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用臂弯半掩着信纸,羞于让宋夏看到。
可宋夏太了解他了,根本不用仔细去看那上面的一字一句,仅仅凭着他最近的反应就知道他在干嘛了。
宋夏觉得自己完了,死透了。
他开始为之前在林轻响怀疑自己会不会喜欢男生时抱的那一丝希望感到羞耻,接着变成了贯穿全身的愤怒,走路都带着火气,来到林轻响面前一把把那张信纸抓成一团,冷冷地问:“都快考试了,你在干嘛呢?”
林轻响好容易写了几句觉得还能看下去的话就这么被搓没了,又臊又怒,大喊着“你干嘛啊还给我”就去夺,可他哪是宋夏的对手,薄薄的一张纸,两把就被宋夏给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再垫底了别来求我给你补课。”
宋夏觉得自己心脏以上是扑不灭的怒火,心脏以下却冻麻了似的,又冷又僵动不了。
林轻响从来没被宋夏这么对待过,懵了片刻,紧接着就炸了,扑过去扯宋夏的领子说:“你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啊!”
宋夏捏住林轻响的手腕反手一扭就给他摁在了书桌上,他说:“我病很久了,你自己蠢的一直没发现。”
门外是抚慰身心的炒菜香气,门内俩人剑拔弩张,林轻响别扭的拧过头,正要说什么,窗口出现了宋夏爸爸那张消瘦而温和的脸。
“小夏,快放开人家。”
宋叶然轻轻敲了敲,木质窗框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夏隔了几秒钟才松开林轻响的手腕,宋叶然就站在窗口,不进来也不动,宋夏沉默着离开`房间,跟宋叶然回屋了。
傍晚时分,宋家父子俩人却不开灯,各自侵泡在黑暗里,宋叶然甚至没有问宋夏这样做的原因,沉默了许久,他空洞的声音才在这压抑的空间中回荡,他说:
“小夏,不要跟他吵,爸爸已经两个月没交房租了。”
宋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叶然像是怕他听不懂似的,又说:“小夏,乖一点,不然我们要没有地方去了。”
“......好。”宋夏有些木然的点头,宋叶然说:“小夏,对不起。”
宋夏赶紧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挺好的,爸你等等我,我考上大学就好了,快了,你再等等我,行么?”
“......生活真是辛苦啊。”宋叶然没有正面回答,这让宋夏感到心慌,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就像被一只枯瘦却有力的手扼住喉咙,让他快要喘不过气,直到窗外传来林瑞祥那一声“小夏开饭咯”,他才像是得救般的,转身扑进了带着温度的人间烟火。
林轻响跟宋夏生着气,整个晚饭时间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大人们很快看出了不对劲,却没人把两个小孩儿认真的矛盾当回事,调侃了几句了事。
宋夏跟自己的内心深处做了漫长的搏斗,终于在临睡前重新出现在林轻响门口,跟他说:“轻响,对不起,我都没看见你在写什么就冤枉你不好好学习。”
林轻响愣了一下,轻哼一声,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反正......写的也不怎么样。”
宋夏笑了笑,像往常一样揉了揉林轻响的头发,问:“你写什么呢?”
林轻响犹豫了一下,摆摆手,说:“先不管那个,考试你还是得救我啊!”
“当然啦。”宋夏点点头,跟林轻响道了晚安,林轻响应了声,又补了句:“这事儿还...挺重要的,我肯定告诉你,等我想想怎么说吧。”
“好啊。”
宋夏笑的眼角泪痣的角度像在哭,轻轻带上林轻响的房门,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上厕所回来的林瑞祥,直到听到林瑞祥那句:“小夏怎么了?是不是小林犯浑给你气着啦?”眼泪才滚下来。
可即便是这样也是静默无声的,宋夏的眼泪像剥离了他的身体,自顾自的往下滚落,他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看着林瑞祥,又慢慢垂下了眼帘。
林瑞祥走过去拥着宋夏,老头儿的身高只到宋夏的下巴,却给他冰凉的身体送来了几丝温度。
林瑞祥说:“怪我,怪我给他惯坏了。”
宋夏摇了摇头,带着浓浓的鼻音问林瑞祥:“爷爷,我晚上可以跟你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