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有些人看着是个好人,实际上做的却是恶事。有些人看着凶神恶煞,却会提醒他们不要再往里面走。
白胥华道:“这道理,我若只是说。你听或不听,都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我也就不说了,只带你来看一看。待到你回去,再自己想一想吧。”
小太子只点着头应了,他道:“那我们还要往里面走吗?”
白胥华道:“自然是要走的。”
他们坐的马车,看似普通不起眼,但若是眼神尖一点的人,便能看出来其中的不凡。
马车留下的痕迹极深,便是马车里坐上两个几百斤的胖子,也不可能将马车的横印压的这么深。
那便只有马车本身的原因了。
南城里边住着的,可不仅仅是些可怜人,许多地痞流氓,都聚集在此处,纠集一些乞儿,做些叫人唾弃的买卖。
这儿甚至是有窑.子的。
——那里边的姑娘,大多是被强关在这儿,甚至就算是乞丐,多积攒上些钱,也能在里面快活一天。
做这些事情的人,胆子要大,眼神也要好,马车上的玄机,怕是一早便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白胥华与小太子此刻,便像是一只肥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狼群里面。
所幸他们不是真正的肥羊,因此,也便不用惧怕了。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正好还可以为小太子长长见识。
然而今r.ì,却是叫白胥华出乎意料了。
他们一路走到了南城最深处,两边的人虽然虎视眈眈,但却竟是没有真正动手。
这便叫他很感到了几分有趣。
许是有什么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既然遇到了意外情况,白胥华便也更不急着回去了。
他派了一个人下去,询问里边的人,近r.ì城中可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却不料这儿的人对着那宫人时,竟显得十分警惕。
饶是那宫人亮出几锭银两引诱,对方也没有上钩。
等到那宫人铩羽而归之后,白胥华却反倒更觉得有意思了。
那被打听消息的人,他之前是一直看着的。那人的穿着不怎么好,可见生活十分窘迫,他脸上甚至还有些青紫,看着是挨打没几r.ì的模样。
之前宫人亮出银锭的时候,他的眼睛都要粘到上面去了。
可直到最后,却也是没有真正说出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叫这儿的人,在面对利益引诱时,连一句简单的口风都不愿意透露呢?
白胥华倒也未曾下马车,他只在旁边平静等待,中途还叫人出去,买了一份饭食送来,喂着小太子吃了。
小太子x_ing子是颇急躁的,所幸此刻不是他一个人在马车里,还有一个白胥华在旁边镇着。
他看着喜欢的老师,便也不觉得这么静坐着难熬了。
等到夜色落下来的时候,白胥华终于等到了人。
那人远远走来时,身边还拥簇着许多人,若是白胥华没有记错,那个方向,应该是从城外来的。
他越发感到其中有趣,只安静的等着人走近了,方才道:“这位大师,可能进来一叙?”
——那人一身僧衣,烦恼丝都尽了,顶上点着九点戒疤。
正是一片悲天悯人的僧侣模样。
他听见了白胥华的声音,便微微抬起眼来,笑着道:“那边要劳烦居士了。”
他身边的人本想要阻拦他,却被僧人拒绝了,他温声对身边人道:“小僧今r.ì起来,便觉得今r.ì是有好事要生的,如今时间已经要过去,这位居士,便该是我要等的好事了。”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离得近,却也叫立着耳朵的小太子听见了,他看一眼自己的仙人老师,道:“他倒也真有几分本事,能有这样的运气,遇到老师您。”
——在小太子看来,他乃是当今燕国太子,而自己的老师更是贵为国师,寻常百姓碰见他们,本就是一件极难得,也极幸运的事情。
白胥华却微微摇头。
僧人打发了身边人,便上来了马车里。
马车算不得小,此刻里边已经点了蜡,再上来一个僧人,却也不显得拥挤。
小太子本是缩在一边,准备看着白胥华与这人j_iao涉的,却不料他们二人见面的第一眼,就已经互相行礼,以示尊重。
他便也赶忙站了起来,鼓着脸颊,像模像样地行了晚辈礼。
僧人也是生得极好看的。
他双目明亮,眼神清澈,眉目都是极清晰好看的,此刻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显得温暖无害,直像是救世的佛。
他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此刻也是微笑着的,道:“本就觉得居士不凡,如今见着了您,果真是未曾感觉错的。”
白胥华道:“大师过誉了。”
他微微垂下眼来,道:“不知大师,是从哪里来?”
僧人道:“无名之辈罢了,我不过是山野中长大的僧侣,此刻觉得眼界限小了,便下了山来,想要看看凡世中的繁华盛景。”
——果真不错了。
白胥华道:“大师本要在此处,留上几r.ì?”
僧人道:“本是预备再过几r.ì,便往西走的,可今r.ì见了居士,便觉得不必西行了。”
他眼里依旧含着笑,只是被他这么看着,便能叫人生出无限的温暖之感来。
他这般模样,简直就好像是真正的圣人一般。
所幸白胥华早就看过他的真面目,完全不被他此刻表露出来的,温暖的一面所迷惑。
只道:“大师要在燕都长居么?”
“小僧想在居士身边长居。”
僧人简直像是在说什么情话。
他含着笑看向白胥华,道:“小僧上明下台,不知居士名讳如何?”
白胥华微微张口,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小太子先打断了。
——莫名感觉到,这僧人说话的模样,与他父皇的妃子哄他父皇的语调迷之相似的小太子,紧紧地皱着眉头,他抱住了自己心爱的仙人老师的腰肢,一边回过头去,瞪着僧人道:“你这和尚——我老师的名讳,可不是什么人都说得的!”
他人虽然小,脑子却是极灵活的。知晓这人能叫白胥华如此对待,怕也是有几分不凡的。
因此,他不等两个大人说些什么,便一口气也不喘,急急对着白胥华道:“这和尚说的话,简直像是父——父亲那些侍妾,对着父亲讨巧时说的一般!都是想要留住父亲,叫父亲在她那儿过夜的——”
白胥华:“………………”
他说话实在太快,白胥华便只得捞起他,捂住了小孩儿的嘴,叫他再说不出话来。
转而对着邀.宠的侍妾明台致歉道:“弟子年幼,不懂事理,还请大师见谅。”
第75章 他是燕国的国师
“无事。”
明台看了看被白胥华抱在怀里,捂住了嘴巴的小太子,他道:“这是居士的弟子吗?”
白胥华微微摇头,道:“他是我的学生。”
弟子与学生的区别,是极大的。
对于他们这一类人来说,弟子甚至比自己的亲子还要重要,是继承自己传承的r.ì后希望。
但学生就不是如此了。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是极大的。
明台心中了然,他微微露出笑来,道:“原来如此,敢问居士是从何处来?”
白胥华微微一顿。
他看了明台一眼,见他虽然带着笑,眼底的神色却是尽认真的,略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道:“我名白胥华。”
“现居于皇城华崇殿中。”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戳系统道:“闪一闪吧。”
系统心领神会,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便铺开了幻境。
明台眼前的景象,便像是画卷一般展开。
只叫他顿住。
眼前的景象好像已经不是在车厢之中,他立于地牢中,看着眼前与白胥华生得一般无二的青年。
青年满头白发散乱下来,他满身是伤,鲜血沾红了衣裳,手脚铐着锁链,蝴蝶骨处,更有两道锁链,尽头为镰钩状,深深的勾住了他的皮骨。
只叫人看上一眼,便觉得自己身上,似乎也隐隐痛了起来。
他与白胥华此刻的情态是极像的。
地牢之中,没有一处干净的,可以下脚的地方。
且他身上的伤势,也不允许他此刻坐落下来。
他便站在那里,似乎是一只被枷锁扣住的凤凰。
平静地回应道:“我名白胥华。”
“为青云门问道峰峰主,叶惊鸿座下弟子。”
这一点突如其来的恍惚,直叫明台怔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系统作祟,只是为这以往完全未曾出现过的景象所惊住。
——他毕竟是佛家人,在这般幻境第一时间出现的时候,未曾像是楚子徽一般,觉得这可能是白胥华动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