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结婚 by 堕天【完结】(2)

2019-04-11  作者|标签:

“让我们结婚吧!”
清晨六点,当警察程东西装革履捧着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站在门口,眼里闪烁着太阳星星月亮银河系九大行星超新星的光芒说出这句话时,立刻引发了小报大编辑苏玮胸腔内黑暗小宇宙异次元空间连环霹雳大爆炸……(表管偶,现在我改研究星相了……^^bbb)
苏玮二话不说就到厨房摸出了一把菜刀打算把这疯子就地正法时,突地嗅到他口中传来一股浓烈的酒味。
“你喝高了?”
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生死一线悬于别人脑门上的菜刀到底还是没剁下去,苏玮眼皮子也没撩一下,直接把菜刀向着门外小巷转角处第二个垃圾箱旁蹲点的黑影飞去,几个女生鸡飞狗跳地扛着一面“我们支持你!”的大旗高喊“我们永远支持你”越闪越远。
“嗝,不喝这三两三,我有胆子上你家门来求婚吗?”
龙潭虎穴不是那么好闯滴!并非佳人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好追求滴!出门前就已经看过黄历了,5月7日,虽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但唯一的好处是,明确标明了【今日忌杀生】。
酒香扑鼻地打了个酒嗝,程东脸上红扑扑地,不知道是喝的,还是害羞的:“她们说……你要让我进去,就算你答应了啊!”
下一句话让苏玮本来打算扶他进来免得丢人献丑的手僵在了半途,死活守住自己门户的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你就在门口挺尸吧!”
“哐——”一声关上的大门差点没把人的鼻子拍扁,但我们的程东同志只是因为被那一阵风刮起的玫瑰花粉小小打了个喷嚏,就态度良好笑眯眯地继续站岗。
(插花:说起站岗这可是警察同志的专长,先不说程东曾经接受过交警的特训,后来当上刑警了,平常蹲点候犯罪分子出现的时候站得还少吗?早练出了在38℃的气温下自清凉无汗地担当保家卫国重任。)
时间嘀嘀嗒嗒地过去,随着太阳的升起,除了大街上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外,小巷里的居民也开始露脸了,警察程东就这样在太阳底下站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颇有点不自在地把花举高了一点挡去自己半张脸,程东暗自后悔平常往这儿跑得太勤,为了自己的方便没事儿把人混了个脸熟。
正贼眉鼠眼四处打量,庆幸着好象没人能把自己认出来呢,每天八点正都准时出门买菜的李老太拐着半大不小的解放脚路过后又倒回来了,笑眯眯地瘪着没几颗牙的嘴跟他打招呼:“小程子,今天又有任务要来上暗哨啊?”
敢情,这老太太以为他又象上回,因为要伏击一伙摩托抢劫集团上这儿来当便衣呢!
你说这八十的老太太眼神咋还这么好呐?程东只好干笑着跟别人打招呼:“李大妈您早啊,方不方便一会儿到市场给我买四个包子一份凉皮捎回来当早餐,喏,凉皮就要城东菜市二号门张记那家的,回头我找您钱!”
“哎,成!回头我就给你买回来!挺辛苦的小伙子,一大早连早餐也没吃就要到这来站岗。别饿着了!”
说着话,老太太被人拉走了,“您这不妨碍人家警察的执勤工作吗?小程子故意装作大家都认不出他的样子,八成是有任务。当警察也真辛苦,星期六还要站岗执勤啊。”
刚刚好象一眼也没瞧这边的黄家大婶搀着颤危危的老太太走了,嘴里还叨叨着自以为体贴的闲言碎语。
程东只好把挡到鼻子上弄得自己频频想打喷嚏的花放到脚边。得!还指望换身皮别人就认不出他来呢,瞧这样子就算他是扒下一层皮烧成灰,这巷子里的人也会指着那一团灰烬说:这就是警察程东。
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跟脚边的鲜花一样站成了观赏植物的程东开始后悔挑了周末这个日子上门求婚。平常工作日大家赶着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哪这么多的闲空跟闲人每路过一个都朝这边瞄上两眼,然后脸上会心地露出“放心,我不说”的神色呐?
正犹豫着要不要为了警徽的尊严考虑打退堂鼓,程东打靶十环的视力瞄见苏玮家的猫眼后头分明有黑影一闪,立刻又鼓起了百折不挠的信心,坚持站好这一班岗。
说真的,他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脾气好耐心好。
他的脾气好到牙尖嘴利的苏大编辑每每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骂:“你这样怎么当警察的?刚刚那一把青菜讲讲价顶多四毛八分,愣是让人给讹了去。更别说平常都是你在这片辖区抓小偷打击菜霸保护他们的安全,就算送你两把青菜都不过分!”
这年头警察也得会过小日子才不至于遭罪,揉了揉背着人被苏玮拧成麻花的耳垂,程东很有旧社会广大农奴未能把身翻的阶级感情。
有点庆幸这六年来苏大编辑并不是常常莅临菜市场进行考查——不然他的耳朵非得媲美佛堂上满头包的如来佛祖。
真的,一晃眼六年了。
这六年持续下来不容易,平常大家各自忙乎各自的,周末聚一聚吃个饭,下馆子或是自煮都随意,按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定律早迈上结婚礼堂了,但很明显的,他们没办法享有这个便利。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两人身份证上的性别都是公的,XY染色体决定。
六年来,两人吵了又好,好了再吵,却一直没分的原因,得归功于程东的另一项专长,好耐性。
俗话说:没有好猎手打不着的狐狸。优秀的警察程东同志一头栽在自己打到的猎物石榴裤下被人当靶子打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话说菜鸟警员自警校毕业的时候,一般得经过那么三道关卡:交通大队,扫黄打非,然后才从中挑出能经受得住考验的好苗子加盟刑事侦察组。
那年菜鸟程东刚刚才从交通大队解脱晋级到扫黄组,头一天晚上就被拉出去任务了——清查城西解放路一带大大小小的歌厅舞厅休闲吧。
他分到的任务是跟两个同事到一家叫蓝龙的PUB去进行突袭检查。本来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说法的,警察秉公办事,小市民小老板们谁敢哼个半声“不”字?
那天唯一的插曲是他遇到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而心情不爽到那家PUB里喝闷酒的苏玮。并且,很不幸地在与同事分头行动,一人带一个嫌疑分子进入包厢进行个别谈话时,白天站了一天交通岗正口干的程东半点警戒心也没有地把桌面上一瓶不知是什么的饮料喝了下去,然后觉得有火在血液里烧。
突然间升高的体温让程东的眼都被汗迷糊了,从燃起了细细火苗的眼帘看出去,对面那个斯斯文文的男人看起来好漂亮,喝多了酒的嘴唇嫣红,一双洇着雾气的眼睛水汪汪的,勾得他的三魂七魄全被招了进去,半敞开的衣领下纤瘦的锁骨骨感中流露着性感,性感中又充满了流线感。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在背后推着他似的,那个方便谈话的封闭式包厢成了罪恶的滋生地,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把该干的不该干的事好好切磋了一下,事后清醒过来的程东才发现自己成为了那个行动里应该被同事们严厉打击的对象。
在包厢里愣了半天没敢出门直接投案自首给警徽抹黑的菜鸟警察程东火急火燎地扛着半晕半醒半路认亲的苏玮从后门拐了出去,借口是他表哥喝高了,同志们睁一眼闭一眼啊!
警车在醉鬼的指挥下七拐八弯地进了一个小胡同弄子,一路上因为绕路受惊扰了多少市民无法统计。
富有正义心的警察程东犹豫了很久,虽然没敢张扬,可也没敢做完全逃避责任的打算,驾着警车回去接应同事们的同时留下了写着自己姓名电话地址的小条儿留在桌上,方便别人酒醒后追究腰部以下不便造成误时误工的根源。
第二天上班他一直尖着耳朵提心吊胆地候着电话铃的召唤。不过那天接了几个电话不是举报就是查勤的。
忐忑不安地过了两天后,在他以为别人已经不再打算找个男人追究责任时,一通阴森森的电话把他从地狱的第一层直接下放到第十八层。
电话内容很短,也很简单。
先是“喂”一声可以说得上好听的降D大调男音问清楚他就是姓程名东的警察后,阳春下的白雪突然冻凝成硬得砸死人的冰块。
“你现在就给我出来,X大街C座咖啡厅。”
没等他打个商量,那边就挂线了。
程东战战兢兢地带上自己的存折,向局里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一路在都在担心万一私了不成,别人闹上警局来怎么办。
唉,一**成千古恨。
他还宝贝着那处男的第一滴精血呢,居然奉献给了一个男人,令他想采取得了便宜还卖乖、遵循中国五千年文化最古老精髓的以身相许(顺便解决自个儿终身大事)的婚姻之道也不成。除了经济上蒙受巨大损失外,他不知道这场事情该怎么结果。
平常趾高气昂的警察这会儿象是见不得人似地低着头夹着尾巴溜进了受害人指定的咖啡厅,早候在那里的男人蓝夹克套着一件白衬衣,看起来清爽又干练,只是脸上比后娘还刻毒的表情破坏了整体协和的美感。
见他一步一挨地走过来坐下,男人眼皮也没抬一下,“啪”一声丢过一摞厚厚的稿纸,程东光是看了大字标题就开始脸色发白:《警察中的败类——记我市一次扫黄打非行动中一名亵渎了警徽的警员》、《别让金色盾牌抹黑》……等几篇叙事报导,除却受害人的身份姓名模糊处理外,其他情况详细属实,字字狰狞、声声夹棒,直戳到他的心窝里。
程东这才相信鲁迅先生说过文字可以充当匕首投向敌人心脏的说法。
这个他刚刚才从文末的草花签名辨认出他大号叫苏玮的男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货色。
“那个……还有没有可能……私了?”
程东发现——胆战心惊地发现——比招惹到一个男人更不幸的事实,就是这个被招惹到的男人还是一个记者。
新闻除了引导舆论外还负责指挥谣言,程东从这咬牙切齿的文字里看到自己下场不外乎是光荣下岗,甚至是被关进自己也十分熟悉、平常常从里面提人审讯的号子里。
“私了?也成。我这几篇稿子起码稿费有一千元,加上精神损失费、医药费、误工费,你马马虎虎算个十万给我成了。”
抬起头来的男人连计算器也不用,几根手指头一掰,精明得刮刮叫。
“呃……”
这种事有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虽然他知道这不是上市场买把葱。
程东手里攥着的存折上只有四百三十二块六毛四。单身汉没人理财,这个月才刚发了工资补完上个月的亏空后就剩这个数了。
很小心地数了数上面的位数,程东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与他要求的相差甚远。
程东张着嘴就愣住了,刚刚为了省钱没敢叫咖啡只叫了一杯冰水现在也有想把它退掉让服务生吐回钱出来的冲动。
“那个,现在市场普遍低靡,您看就不能在五折的基础上再打个熟人价二折什么的照顾一下?”
目前警察程东的谄媚是学着电视上汉奸的,内容是直接取材周六大娘大婶们血拼减价超市的。
“没钱就等着见报。”
简洁明快是记者们有效率的作风表现之一,苏大记者话不投机半句多地拿回稿子就走,却在要出门的时候愣了神。
推开门进来的是一对打扮入时的男女,亲热地勾着胳膊进来时那女的一个不留神,红色塑料袋碰到了杵在当地的苏玮后反弹向大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拉了一下,裂了个大口,里头七零八碎的杂物、化妆品、包括一瓶看上去很名贵的香水顿时零落成泥碾作尘。
“你这人是怎么走路的?”
被触了霉头的女子横眉怒目,苏玮的眼睛却盯在她旁边不自觉在闪避着自己眼睛的男人身上。
“阿力,你看我们才买的东西啦!明天出门渡蜜月时要用到的呢!”
“咳,东西坏了一会儿再去买……别管他了。老婆你想吃什么?”
那个看起来象是苏玮认识他他却不认识苏玮的男人咳嗽了声,企图转移他老婆的注意力,苏玮的眼神渐渐黯然,不再盯着别人不放,蹲下身把还可以用的东西归到一处,着手处理碎成一地的玻璃片。
“不成,起码也得叫他赔!”
做人家老婆最紧要的一条就是勤俭持家、精打细算,平白蒙受损失的事不讹回一两倍的赔款来怎么看都不划算。
把老公拽在身旁当防止狗急跳墙发生暴力事件时的坚强后盾,过门当了新娘没两天就折旧成黄脸婆的妇女一向是大家敬鬼神而远之的对象。
程东有点纳闷地瞧着刚刚还伶牙俐齿让他冷汗一直冒的苏记成了没嘴的葫芦——哑了声,眼尖地注意到苏玮可能是拣玻璃时不小心被碎玻璃片划了一下,手指上多了一个流着血的口子。赶紧上前一步,拉起他还在流血的手,在进入这家咖啡厅来头一次使用了自己身份——警察,进行纠纷调解。
在物价与肉体受损伤赔偿额等同的情况下,这种鸡毛蒜皮的扯皮在动用了警察这把牛刀后顺利解决。
对面那个叫“阿力”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掏出挽在他手上的女式包里(大约是他老婆的)一块手绢儿递了过来,苏玮却象是见了鬼一样直往程东身后躲,也不接受那个男人道歉的苏玮低着头向外走。
“哎,你的伤!”
虽然说这点小伤在程东眼里不算什么,不过伤在那比女孩子还好看的修长手指上就让人有点心痛了。更何况那人是靠写字摇笔杆子吃饭的记者。
程东干了一件自己这辈子也没想过会学着电视做出的事,他下意识地抓起苏玮还在流血的手指含到了嘴里,用力地咂吮着,确认了里面不会有碎玻璃渣子后,掏出五角钱在一旁的杂货店买了个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苏玮有点呆滞地看着他做这一切,本来几乎是没有焦距的眸子渐渐地幽深起来,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间不打二话,直接从挎包里掏出让程东胆战心惊那几份稿子撕了个粉碎,扔进了道旁的果皮箱。
“那个……赔款?”
程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十万元没得讲的价钱,用五角钱的创可贴就抵了?要不要再给他多买几个当后备?
“你要觉得太便宜了,请我喝一杯怎样?”
刚刚让人一直担心他会哭出来的苏玮笑了,在太阳下眼睛里有那么一点闪亮的东西炫得人头晕眼花的,程东只好再打了个电话连下午的假都请了,然后跟着苏玮到那家即使是白天也光线幽暗的蓝龙PUB。
三杯两盏下了肚,程东发现酒还真是个好东西,刚刚还让他怕得要死不活的男人俨然成了他的铁哥儿们,撂开前面不小心发生的荒唐事儿不提,其实程东蛮欣赏这个外表斯文秀气、内里却豪爽干脆的男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
两人一直喝到酒终于变成了坏东西后才唱着世界杯的主题曲勾搭着肩离开那家酒吧。随后,发生了第二次的错误。
程东第二天是在苏玮的床上醒来的。
程东二话没说先给自己几个大耳括子——明明知道那个人喝醉了后就不知道应该抵抗别人的索求,同样的错误有了前车之鉴怎么还是重蹈旧辙了呢?
不过这次意外的是疲倦的苏玮也没跟他多计较,只是指给他大门的方向叫他离开。
放心不下的程东当天晚上买了菜来探望看起来又是躺了一天没动的苏玮,也不敢提道歉的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希望能弥补他千百万份之一的内疚。
苏玮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很开,甚至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其实这算不了什么的,我当被狗咬了两口就没事了。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了,男的女的一见面就可以上床了,男人做一下爱算不了什么,你还可以不用担心我拿枪逼着你或是挺起了大肚子要你跟我结婚,大家还是朋友啊!”
听到这话,愁眉不展了一天的程东终于笑了,因为想象着眼前这个男人挺起个大肚子会是怎么样个滑稽像。
不过说真的,他还真希望苏玮是个女的,气势汹汹来叫他负责呢。
那双眼睛,生在女人身上多好。
做着菜的程东一回头,看到苏玮如同浸着水的小黑石头般的眼睛,总是会痴痴的愣上很久。
在那之后,程东经常找借口上门改善自己跟苏玮的伙食,说不出因为什么理由,但是呆在他身边很安心,而且自在。
原来下了班后总觉得没处消遣的寂寞感消失了,程东往那小巷弄子里钻得比自己家还勤。
苏玮也从来不说欢迎或是不欢迎他,只是他来煮了东西就吃,月底很义气地抛过一沓钞票来说是两人的菜钱分账。
“我说你要是女人多好,咱们往市政府那一登个记,不就亲亲热热一块做饭的两口子了吗?”
酒足饭饱,坐在沙发上剔牙的程东经常会发出这样的感慨,难得啊!找个自己怎么处都不会觉得闷的朋友。而苏玮对他这句话的反应通常是一皱眉,然后望着他的眼睛,很无奈地笑。
这样平淡但快乐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当程东乍然听到那个事实的时候,有一点回不过神来的愣怔。
那天也就是很稀松平常的星期三,中午在大食堂吃饭的程东正想着晚上要上苏玮家买什么菜好的时候,跟他一起出了第一次任务的队长想起来要给后进的学弟一个关照。
“我说,小程啊,还习惯吗?”
“还好!”除了第一次的意外事故之外,其余的几次都很顺利,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程东就觉得自己可以做成老鸟了。
“这就好了,我还当你第一次就刚好碰到那样的地方,不习惯呢!”
“那样的……地方?”
程东有点不明白队长语气里怜悯中带着一丝**的意思。
“就是……”队长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同性恋酒吧呀!那天你走得那么急,我们还当你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呢!”
“啊?”
一个没留神,程东嘴里完美地塞进了一整个囟蛋,要咬又咬不到的狼狈几乎没把自己噎死。
“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
顶多在洋文杂志上才会偶尔掠过眼前的字眼,程东从来没想到这种东西会在自己身边出现。
“那里的常客大多数是这种类型,不过不是严打也没人去管他们就是了。”
在小青年肩上拍了拍,吃过饭后收拾完东西的队长施施然走了。
程东却把咽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他还真当是苏玮大方才不计较那件事呢,原来他根本就是这种人。
茫然地在餐厅坐了很久,直到工人扫地赶人出门了才勉强回复知觉,一整个下午不知道怎么一晃就过去了,晚上七时,平常都在这个时候一起吃饭的苏玮很奇怪地打他的电话,问他怎么还不过来吃饭?
“啊,今天我执勤,不好意思昨天忘了跟你说。”
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程东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但很明白苏玮听到他不来后,语气里的落寞很让他揪心。
第二次,第三次,当程东分别用不同的借口推搪苏玮的邀约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的苏玮从那之后没有再打过他的电话。
看起来,他好象也很干脆地放手了。
程东舒了一口气,关键时候看人品,就他所了解的苏玮来说,死缠烂打绝不是他的本色。
可是说起来感情这东西也奇怪,你天天见着的时候,不觉得怎么着,就象是习惯了的那一道风景,可是突然不再见他之后——只除了开头那一阵子因为害怕而故意地逃避之外——渐渐渐渐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行,就一点一滴地让人想念起来了。
想念他的笑,想念他小黑石头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甚至开始想念他身上干净得不带烟草气息的味道。
偏偏那一阵子又流行台湾一个什么女歌手的《味道》,程东走在街上天天就反覆听着她唱**情动处那几句:“我以为伤心可以很少,我以为我能过得很好,谁知道一想你,思念苦无药,无处可逃……”几乎没把自己也憋疯了。
难道说,自己喜欢上他了?
那不就跟他是同一流里的那种,同性恋?
程东虽然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逃避这个事实。
他的工作开始提不上劲了,连着出了两个岔子后被强行勒令休假。
可是让他呆在家里更无聊。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苏玮对他笑,用那双幽幽深深的眸子,望着他,淡淡的笑。
休假的程东混沌地穿着警服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游荡——导致堵塞了十七八条马路,所有被他罚过款的司机都向警察同志敬礼;在大楼顶端眺望——导致那一阵子因为失恋而想跳楼自杀的人大大减少,没人有胆子当着警察的面儿给楼下的空地染血;在喷水池旁垂泪——市民往喷水池里乱丢垃圾的不良习惯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终于认输地回到了原点。
站在小巷弄四号门的门口,程东看着很熟悉的门牌号儿,拍门,可是没人,苏玮人好象不在。
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发现因为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所以傻住了,程东抱着头往那门口一蹲,整个造型成了罗丹沉思者的塑像。
这一等就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程东也觉得自个儿快麻木得成了真正的塑像的时候,苏玮终于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人开着车送他。
虽然车上的人看不清影儿,但听声音很明显是个男人。
苏玮好象很愉快,甩着钥匙进了小胡同弄儿,然后才发现门口旁蹲着一大型垃圾。
本来还是春风满面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握着钥匙圈的手捏出白印子自己也没发现。苏玮当没看到这个人似的绕过他去开门,手指却抖抖的不听使唤,程东站起来,也不说话,从后面抱着他,伸手握上了他的手,手把着手儿教他怎么把钥匙插进钥匙缝里。
苏玮的手指冰冷,但是很滑,右手食指上有一圈奇怪的东西,象是包了一块创可贴。
“你又受伤了?”
有一把很低嘎的声音涩涩的问,程东愣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把又难听又刺耳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不怕我这地方脏了你大警察的衣裳!”
苏玮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去,酒气扑鼻,但是嗓子很哽。
“你是……同性恋?”
那个好象怎么也打不开的门谁也没心思去管了,程东一把扳过苏玮的身子压在门上,两眼灼灼地逼视着他。
“笑话了您啊!被大爷您操了两次你还不知道我是块什么料儿?”
苏玮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来时那种叫程东心颤的湿意却没有了。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甚至故意学着女里女气的样子拿手指在程东的胸膛上画圈圈。
“别闹,你认真地回答我……原来你一直设计我,是不是算有些喜欢我?”
程东抓住他的手,小心地避开那包了一圈的地方,追问自己想了两个多月仍无法确定的答案。
“少往你脸上贴金了,以为你家里开着金山堆着银海啊?我凭什么要喜欢你?一个月的薪水还没我高,打起呼来比山响。我是女人都不选你!”
苏玮别开了头,冷淡地说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脚下的草根,眼睛东溜西溜就是不肯看他。
“你他妈最好说实话!因为……我好象喜欢上你了。”
程东直接吼出来的话让两个人都惊呆了,苏玮一直不知道转到哪里去的眼睛慢慢地对了上来,他笑着,眼里却在不停地流泪。
“你疯了你,我们都是男人吔,说什么喜欢?玩玩而已大家都不用在乎就过去了,你居然比我疯得更厉害!在半夜里候我的门就是上来说这疯话?呵呵……”
笑得太用力,又是呛又是咳的苏玮惊动了旁边一户的人家,程东赶紧给探出头来敲窗子的人道个歉,这回终于找准了钥匙开门把苏玮也推进了门里。
“你说喜欢,喜欢我什么?屁好处都没有,又不能结婚,又没有孩子,将来老了上敬老院都没人看你。喜欢值几个钱?到头来你一结婚就一拍两散,谁也不认识谁。就象上次你看到的曾伟力。”
苏玮笑着,更象哭。终于还是提起了曾经叫他伤心的男人。没他,他就不会去喝闷酒,也就不会认识程东。
“我不知道,”程东也被他激得发了蛮劲儿,一把死箍着他发狠说:“反正我认了,喜欢到就算知道你是个男人也认了。我爸说我从小就光长个儿缺心眼。”
说着,程东找到苏玮的嘴,狠狠地堵上去,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动摇退缩的话来。
这一次的做爱象打架,开头的时候一直拧着身子踢人不让他亲近的苏玮到后来却抱着程东的脑袋哭得象个孩子。
从那一次说了喜欢后,两人又这么暧**昧地处了下来,一晃眼就过了六年了呢……
这六年来也不是没有故事的,比如说实心眼的程东回老家去跟老爸摊牌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被修理得火光千道、瑞气万条,最后不管程家父母谅解不谅解,总之他爹是拿这个“一辈子就认准了是那人”的笨儿子没办法。
苏玮则成了远近闻名的“甩人王”。最高峰时期,他一天连甩三位姑娘,甩到现在终于人老珠黄、行情见跌了,程东常喝的镇江醋才算消了一点酸味。
虽然说还有街坊邻居、叔叔婶婶们奇怪着,怎么这俩挺好的小伙子啊,都快奔三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苏大编会很深沉地顶一顶眼镜,告诉大家“现在奔三早不流行了,推荐的是最新款的奔四。”
程东闷着头在一边儿乐,反正这电脑硬件软件都推新得快,到他们真的奔四的时候,别人家奔五奔六早出来了,永远都不会落后于时代潮流。
警察程东同志正顶着烈日想当年呢,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推了一下,有点发酸。
低下头是李老太太笑得跟菊花似的皱纹脸,递上四个包子,一袋凉皮。
虽然说因为老太太的动作慢,经历了一个半小时才送到自己面前的包子已经有点凉了,但那一股扑鼻的面香仍是勾得他的馋涎都快出来了。
赶紧敬礼说谢谢老太太改天我请您喝凉茶,一边找钱还人家一边接过东西,程东硬是咽着口水忍住没先开动,去敲身后那扇门。
现在九点三十五分,平常苏大编辑周末通常是在这时候才顶真儿起身,时间刚刚好。就是他出来得太早,有点饿了。
唉,真是老了,以前执勤站交通岗的时候三小时不吃不喝的咋地没咋地,现在可是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程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持续自己轻轻敲门的动作。
“干嘛呢干嘛呢!”
苏玮好象是刚刚才被他敲门惊醒的样子,头发还是那一头乱糟糟的鸡窝,眼神却不是他平常低血压刚起床的朦胧——好象刚刚在门后头张望的人不是他似的!程东敢拿自己帽子上的警徽担保,早上被“结婚”那一炮轰醒的苏大编辑肯定没再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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