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谢绝了仆人的提议,主动在街边破旧的茶铺落座,视桌子上的油污为无物。青年从容不迫的斟茶自饮,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身在漏居,却宛如端坐明堂之上。
他依言用那双琉璃般剔透的双眸认真地看着自他身边走过的芸芸众生,把这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每天早上,他都会雷打不动的坐在茶摊点一壶茶和几盘点心,然后一直坐到夜幕低垂,才会离去。如是这般持续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他大多数时间目光都若有所思的投给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群,表情有时候会很凝重,好像在思考着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也有一些时候,他是和蔼可亲,甚至可以说是平易近人,不拘小节的。
他可以跟乞丐把酒言欢,可以和孩童谈天说地,也可以和农夫称兄道弟。在一场又一场的谈话j_iao流中,他不动声色的收集了有关仙界的情报。
这些情节虽然是后面剧情必不可少的铺垫,可是在没有看过后文的人眼里还是有点无聊了。苏然瞥了一眼白芍药,觉得她是时候要因为无聊而要求换视频了。
让他惊讶的是,白芍药不仅没有感觉无聊,反而捧着脸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脑屏幕,那双总是暗而无光的黑眸亮晶晶的,像跑进了星星。
他脱口而出问道:“你很喜欢这部剧?”
白芍药头也不抬地回答:“当然了。”
“为什么?”
虽然白芍药说她不是小孩子了,可是纵观她以往的爱好和小孩子可没有什么区别——她之前可是看《巴拉拉小魔仙》都津津有味啊!所以要说白芍药喜欢看《仙界之变》这种讲述仙界变革,针砭时弊的正剧苏然是第一个不信的。
白芍药捧着小脸,白得透明的脸颊上飘起可疑的粉红,“你不觉得,明玕很帅吗?”
明玕就是《仙界之变》男主角的名字。
苏然恍然大悟,随后就有点哭笑不得。怪不得白芍药这个大龄儿童会喜欢《仙界之变》,就连有点枯燥的过渡剧情也看的津津有味。这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看剧情,她只是在欣赏主角的美颜罢了。
即便以苏然身为男x_ing苛刻眼光来看,男主角明玕的长相也称得上人中龙凤,万里挑一。也就难怪会征服白芍药这个鬼萝莉了。
两人说话间明玕也终于结束了私访查探剧情,剧情马上就要进入全剧的华彩片段了。苏然面容一正,收起了飘离的思绪,全神贯注的沉浸在了剧情里。
“我明白了。”斯文俊秀的青年看着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说道:“我明白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了。”
太上老君表情不变,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说来听听。”
“一个腐朽没落,黑暗专。制,阶级泾渭分明的封建社会。”明玕目光闪过一抹讽意,嘴角笑容冰冷:“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吗?”
苏然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肾上激素的大量分泌。尽管接下来的剧情他已经看了无数遍,此时他还宛如第一次看一般激动难耐。
这也是《仙界之变》不流俗其他仙侠剧的地方所在。在其他仙侠剧打打杀杀,缠缠绵绵,纠结与爱恨情仇杀人夺宝之时,只有《仙界之变》看到了仙界繁荣之下的衰败,看到了底层百姓的苦难,看到了奴隶主们与无产阶级的矛盾,看清了封建统治者对底层百姓的剥削压迫,并创造x_ing的企图用凡间先进的社会理论和思想给予仙界改造。让仙界挣脱封建专。制,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前进,向人民心目中的那个“极乐净土”逐步迈进。
接下来的这一段剧情在论坛上被选为《仙界之变》的十大经典片段广为流传。其中明玕和太上老君的对话更是被选入了某市高考模拟考的作文题,让考生凭借这段对话自拟标题写作文。
太上老君沉默了一下,然后严肃地看向明玕,声音格外冷凝:“有一大船将沉,船上众人都沉睡不醒,你是最先醒来的人,你会选择叫醒他们吗?”
明玕不假思索回答:“当然,我会。”
老者冷笑道:“可是就算你喊醒他们,船还是会沉,他们说不定还会怨你喊醒了他们,让他们平白承受临死前的痛苦和绝望。”
“那又如何?”青年挑了挑眉毛,说的缓慢而又坚定:“就算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人会怨我,我想要救的也只有唯一一个会跳海求生的人。那些不敢跳海只愿自欺欺人的人,与我何干?”
苏然几乎要为青年的回答而击节叫好了,而身旁的白芍药更是花痴的叫出了声:“明玕好帅!”
在苏然看来,这句话颇有种“我死后哪管身后洪水滔天”的霸气!
李耳淡淡提醒道:“仙界已经存在太久了。就像一条堆满重物的大船,已经积重难返了。”
“那么就干脆让船沉了,再建新船好了。”青年以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气淡然说道:“自古以来,比起改革,当然是破坏后重建新世界新秩序更容易。”
太上老君脸颊狠狠抽动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明玕,问道:“你怎么知道新船不会变成旧船呢?”
苏然不由在心里赞美这位老戏骨的出色演技,真的把以往神话故事里纸片人一样的太上老君给演活了。这样优秀的老戏骨他却从没有在其他影视剧里看到过。不仅是扮演太上老君的这位老戏骨,《仙界之变》登场的所有人物通通是姓名不详身份未知的神秘人,就算去派出所查他们的户籍消息也找不到人。网友们据此提出来许许多多脑洞大开匪夷所思的猜测,不过这些倒是跟苏然没有关系,他也并不在乎演员的背景和身份。
他对钱钟书的一句话深以为然:“假如你吃了一个j-i蛋觉得不错,又何必要认识那只下蛋的母j-i呢?”
“万古不沉的船是不存在的,只要是船就会有沉没的那一天。”青年抬眼看向镜头,眼神宛如暴风雨前燥热的暖风,让苏然的全身也燥热起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船的寿命,让乘客活的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