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是南楚国的人,太子为何不将太子妃带上?这一次南楚的统帅就是太子妃的哥哥段韶流,或许我们可以用太子妃威胁……”
“混账,”付贺按住腰间的剑柄怒道,“我堂堂琥国雄狮,何须用一个女子威胁,更何况这女子乃是本太子的女人,若是依你所言,你叫本太子今后如何面对天下人?”
副将看了看他按住的剑,赶紧抱拳道歉,“是末将失言了,太子不要怪罪。”
付贺松开手,继续目视前方,“罢了,本太子不会追究,但日后再有这样的想法,休怪本太子不客气。”
“是。”
再行进过一程的时候,付贺遥遥地听见了一阵清幽的笛声,手上缰绳一紧,马匹自然放慢了步伐。闭目侧耳倾听,嘴角弯起溢出一丝笑容。
这是师北落自创的曲目,她以笛音为号表明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只要领兵出城,城内大变,之后再速速归朝,一切就尘埃落定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地拖慢行程路程,这样一来才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回到京都,完成大业。
“咳咳——”付贺轻咳了几声,余光瞥着身边的人道,“出了城之后貌似风沙大了些,本太子觉得不太舒坦,还是走慢一点。”
“……”
师北落在一座山的后面,虽然看不见付贺,但能够看见天边扬起的滚滚黄色尘埃,也能感觉到万马踏在大地上的震动。纤手在琴弦上缓缓拨动,一阵悠扬之中带着激昂色彩的华美乐章从指尖不断流出。
伴随着这种琴声,听见有人在耳边吟唱道:“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师北落按住琴弦,转身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统筹全局吗?”
对方笑了笑,气定神闲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何须我亲自出马?师兄如此有雅兴,我当然是要陪着师兄风花雪月,静待这一切都告终结了。只不过——”他顿了一顿,身子朝着师北落微微倾斜,道,“如今最大的变数还是在天璇公主付青硕的身上,师兄务必要给我一个担保,保证她在最后的关头不会出来捣乱。”
“放心,我会亲自看着付青硕。”
“嗯,如此,就静待宫中风云突变了。”
师北落看着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站起身,拢了拢外袍道,“快要日出了,古兵法有云,晨间乃是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此刻守卫的将士想必也是疲惫至极,而且宫内换岗也正在此时,即是说——”
身边的人接茬道,“即使说,我们的人该动手了。”
师北落望着浩茫天际,表面上虽然无动于衷和平时没有差异,但心中涌起的那一股热血却无法消退。她若是男子之躯、她若是身怀武功,怕是想要亲自上阵杀敌,拖着带血的剑将它架在琥国皇帝的肩上,对着他惊慌失措的脸孔道,“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当年的陈国公主李悠南,我没有死,我回来找你复仇了!”
师北落闭上了眼睛,有一双手按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我会把琥国皇帝留给你解决,我知道你等这一刻等了许久,反正他都要死,不如就死在你的手上。”
师北落浑身一颤,慢慢地张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道,“真……真的吗?我可以……我可以亲自为我的父母、我的亲族、我的臣民……复仇了?”
肩膀上的那只厚实有力的手再次重重拍了拍,语气坚定道,“当然可以,自然可以,琥国皇帝的命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师北落捏紧了袖子中的手,嗫嚅道,“多谢。”
“不客气。”
公主府。
“公主,那人已经到达京都城外,问公主何时可以入京。”杜未未跑了进来,关上了房门,对着屏风后的那个影子道。
“让他和一众人等都乔装打扮,即刻入京。”
杜未未挑开了长帘,绕过屏风走到付青硕的身边,焦急不安道,“可是奴婢听说边境不单有陈民作乱,还有南楚咄咄逼人,他此刻来到京都岂不是让皇上和众人都陷入危险之境?”
“未未……”付青硕借着铜镜的反光看着这个有些惊慌失措的贴身宫女,语调平静的像是没有一丝风的湖面,闭了闭眼睛道,“真正的危险不在边境、不是南楚,而是在京都,在我们自己内部。”
杜未未吓了一跳,捂着嘴道,“我们内部有奸细?公主知道是谁吗?我们是否该立刻入宫告诉皇上有危险?”
杜未未喃喃胡乱讲了一通,却看见付青硕仍旧坐在梳妆镜前巍然不动,像是入了定的僧侣一般稳重。杜未未稳住了心神,她了解公主,若不是对事情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公主也不会如此镇定。想通了此点,杜未未也就安下了心。
“公主接下来想要怎么办,未未全听公主吩咐,绝对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嗯,”付青硕点了点头,道,“目前我们不可以轻举妄动,狐狸还没有露出尾巴,等到妖魔鬼怪现出真身,我们才可以一举将对方擒获,并且让他们无从狡辩。”
“所以目前我们要——”
“等。”
第131章
是夜,雷雨大作。狂风暴雨席卷了琥国京都,街上酒旗已经被风卷走,连树木都被连根拔起。人们在屋内听着风雨大作,贵族家中担忧明日不能买到新鲜的菜色,而贫民则在担心自己的房屋会不会倒塌。
“爱妃!”皇帝寝宫突然传来一声疾厉的呼喊。
太监余华弓腰一路小跑入内站到皇帝的御榻边上,道,“启禀皇上,今晚宜妃娘娘身子不适没有伺候皇上,现在是否宣召宜妃侍寝?”
皇帝坐在床榻上,额头上还冒着一层冷汗。环顾四周,这才惊觉方才仅仅是一场梦。夜半孤枕,偌大的王榻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必了,”皇帝下榻道,“给朕端一碗人参,朕要安神。”
“是。”余华退下。
皇帝坐在床榻上,外面的风雨噼噼啪啪像是石子一样打在窗户上,惹得他一阵心烦。
“来人——”
这一回换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应声而入,规规矩矩地跪在皇帝脚前。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看着他的头顶问。
小太监道,“奴才小海,奉余公公命在外面守着伺候皇上。”
皇帝隐隐约约想起有这么个人,他听闻余华有个疼爱的小太监,简直拿他当孙儿教育。余华自己是断子绝孙的命了,难得与一个小孩投缘,故而事事都给了这个小海好处,如今竟连殿外当差的事情也交托于他,想必余华是极为疼爱这个小太监的。
“宣召天璇公主入宫觐见。”
小海答道,“是。”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他退下,站起身亲自披上了外袍,走到窗前开了窗户,外面果然狂风暴雨,天空像是在发泄一般,倾盆大雨从天上源源不断地落下,雨滴拼命地往下砸,仿佛要砸破世间所有的一切。
如今宫内似乎有股力量在蠢蠢欲动,横王在外,太子也在外,宫内唯一有力量能够牵扯这一番力量的怕是只有天璇公主付青硕。皇帝半夜夜不能寐,即使睡着了也被噩梦惊醒,全都是担心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琥国的公主付青硕。
自从“大病初愈”,付青硕只有循例探望,来的时候也都只是说一些体面的话,自己丝毫探不出她的底细。但依据探子回报,付青硕似乎在和京都外的什么人在联系,若是联系地方的官员大将某一日来反自己,自己岂不是就要陷下去了?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连夜将付青硕宣召入宫,若她真的图谋不轨,那么就一举将她擒拿,杀她恐怕会惹天下人不满,不杀又不能安心,故而关她禁闭将她囚禁是最好的法子。
皇帝早就想通透了这一点,却拿捏不准何时动手,今夜作了一个噩梦,便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囚禁付青硕。
因为在梦中,他梦见了女皇加冕,付青硕取代了自己高坐在皇座上,天下万民臣服,而付青硕身着代表着至高权威的龙纹皇袍,君临天下,有着不输男儿的十足霸气。
梦由心生,皇帝决定不能再这样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了,于是扭头冲着外头的宫女太监道,“来人,更衣。”
公主府。
深夜有人来叩门,太监小海披着斗篷,跟着付青硕的贴身婢女杜未未来到了公主房门前。低声禀报之后,里面的人传出了消息。
“请公公稍待片刻,本宫需要更衣入宫。”
“公主请便。”
小海在外面等候着,雨水噼里啪啦顺着屋檐落下,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连额前发丝上都滚着雨珠。
“公公辛苦了,”走廊侧边一个声音忽然冒了出来,温润如玉,听起来像是琴音一般,格外舒畅,“只是不知道皇上深夜召见公主,所为何事?”
小海扭头望去,但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站在走廊里,手里还撑着一把伞,浑身白衣胜雪,只有衣角处落了几滴雨渍,其他地方还是不染纤尘的白净。
“奴才拜见驸马爷,”小海道,“皇上是因为太过思念公主了,所以才宣召公主入宫的。”